所以她不再需要他了。
是他自己推走了最后的机会,让她完全明白自己的心,第一次做出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选择。
然后她发现,当她不再畏惧死亡的那一刻,恐惧就只是幻象,而他,是个不再被她需要的物件。
沈琅僵直地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李珣回来,
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车上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一张嘴,语气刻薄得要命:“你怎么还跟着她?”
因为他想看见她。
他爱她,他爱着她的。沈琅想这样说,想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他说不出来话,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因为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他从来没有遵从过她的意愿,可是爱应该是这个模样吗?
沈琅不知道,动物哪里学得懂这些,他只知道,他看不见她就很难受,他想要跟着她,想要亲吻,想要这想要那,全都是他想要,人族说这就是爱了,可是他忘记了,人族会说,爱是尊重对方的意愿,他到此刻才想起来——
他想起来她的话,还想起来上一世,捅进她心口的那一剑,
她倒在血地,鲜红的血把身体下的雪都染红,到最后那一刻,她在笑。
那个笑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如同附骨之蛆,他忘不掉,将她下葬的第一天,他开始不习惯,因为他不再需要日日盯着她,然后日复一日,他想起她的习惯,他发觉自己记得与她有关的每一个细节。
为什么看不见她,会那么难受?
为什么日复一日,他开始看见幻象,为什么他会愤怒又无措地跑去将她从土里刨出,回想起朝她捅出那一剑的时候,他内心有过抗拒,可是他压住了抗拒,仍旧将那一剑刺向了她,他认为他所求不过是大道,但为什么最后他的道没有成?为什么他逐渐疯魔了,是不习惯吗?可抱着她的尸身度过一天又一天,他觉得这样还是不够,他想要复活她,想要她活过来,再和以前一样。
他是爱着她的,他是爱她的。
可是爱是什么,没有人来教会他,他想要回答李珣,可是这个字再也说不出口,他是爱她的,可是他也配爱吗?他配吗?他配吗?!
他又该做什么,才配得上?
沈琅耳边在轰鸣,他不懂,但他好像有些明白,他想要抓住她的衣摆,挣扎着讲出些什么,或许除了像先前那样对她百依百顺,他还可以做更多,可以做到更多——
但下一秒,
就又听见李珣道:“别跟着她了,她根本不想你跟着。也别总想着要她喜爱你了,要能爱上你,她早就爱了,上一世那么久她都没爱过,你不知道吧,她嘴上那些爱,也就是因为你多疑,只有这样说你才会信而已。不会真的以为她爱你吧?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她不爱你,而且上一世你和她成婚后,她还哄着我呢……”
这话如同重锤,将耳膜震破,
接下来的话,沈琅都有些听不清了,只能有些狼狈地站在原地,看着李珣拉着谢延玉上车。
*
李珣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到了客栈,他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拆开,谢延玉就看见里面有很多……兵器。
短刀,长刀,软剑,钢针……
各种各样的兵器,应有尽有,唯独没有鞭子。
因为李珣平时用鞭子,他自己手上就有,他把自己的鞭子递给她:“拿着。”
谢延玉头脑发昏:“你干什么?”
李珣阴森森地:“你不是生气吗?”
他说:“那你把上面写得刑罚都对我做一遍。我写是写了,但一样都没对你做过,允许你都对我做一遍,这样能消气了吗?”
谢延玉:“……”
她有时候不明白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的什么。
所以刚才在车上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就是因为觉得她在生气,就算张嘴也是骂他?
谢延玉:“…………”
人在感到荒谬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看了他半晌,没忍住笑了声:“第一次见这样的,上赶着挨打。”
李珣冷笑:“嫌我犯贱?”
谢延玉不出声。
李珣嘀嘀咕咕:“我那哪里是贱。”
是想让你开心。
余下的话没说出来,他语气有点不耐烦:“打不打?不打以后别想了,就给你这一次报复我的机会。”
谢延玉问:“那第一项是什么?那本册子上。”
李珣:“抽啊,就用这个鞭子给我抽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蘸盐水抽。”
他说到这,撇了撇嘴,有点委屈了:“你还真问,真的要抽我啊?”
本来就是问问。
但看他这样,谢延玉真的有点想抽他了。
于是她眼梢抬了下,看了眼手中的鞭子,她还没抽过人,甚至这是第一次摸鞭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却很有分量,打起人来应该也很疼,她甩了甩,还真往他身上抽了一下:“不是说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