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悄悄地披上衣服,下得床来悄悄將靴子套上,走到门后操起粗壮的门閂隱在黑影之中。院外的脚步声匆匆,噌地窜进房內,穀雨擎起门閂向那人身后狠狠敲了下去,那人影肩头吃了一记,疼得哎哟一声,迴转过身子,借著月色穀雨瞧得分明,却是李征。
他身穿一身便服,腰间挎刀,右手攀在左肩上揉著,齜牙咧嘴地看著穀雨:“你小子要人命呢。”
穀雨不知此人夤夜造访有何用意,是以並未放鬆警惕,仍紧紧地抓住门閂:“你大半夜不在家中睡觉,跑来我家作甚?”
李征垂下手,表情有些慌乱:“小谷,陛下遇刺一案恐怕还未结束。”
穀雨皱紧了眉头:“乱军不是已然授首了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李征哂笑道:“你就当我多心了吧,有件事劳烦你帮我参详参详,”他將屋中仅有的一把椅子坐下,將油灯点燃,回身却见穀雨无动於衷地站在原地:“李捕头,我已经不是顺天府的捕快了。”
李征一愣,穀雨被解职是多方协商的结果,其中他也贡献出了自己的绵薄之力,他的表情是惊慌中带著恐惧的,此时却硬要挤出一丝微笑:“別这样,小谷,你的能力我是极为欣赏的,大家共事多日,你可不能......”
穀雨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征咽了口唾沫:“你还记得掳走季安的那几名汉子吗?”
穀雨眯起了眼睛,那日他摸到对方家中时,李征手下的几名捕快正与对方发生爭斗,后来捕快负伤逃走,掳人者追出去灭口,他趁著间隙將季安救出,但因为事发紧急,他並未与那几人真正照面。
李征道:“李福的邻居钱婶曾找过我,向我详细描述过这几人的样貌,我便將这几人的样貌绘影图形发到各处排查,柴平三人在搜捕过程中遇到对方,被残忍杀害。我將此事记在心上,那几人的画像一直隨身带著,时时端详生怕忘了他们的相貌......”他停顿了一下,平復著心情:“今晨香炉峰上,我见到了他们!”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画像,一个马脸一个方脸,脸部稜角分明身体健壮,眼中阴冷透出千层杀气,分明便是那日囚禁季安的案犯。李征指著两人:“这两人今日也在山上。”
穀雨的心臟跳得厉害:“既然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乱军,今晨不是已经毙命在香炉峰上了吗?”
李征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缓缓地摇头:“非也,他们今日乃是护驾一方......”
穀雨浑身打了个冷颤,难以置信地看著李征,而李征却像被施了定身法,直直地看向门外,忽然他慌乱地將画像叠起塞入怀中,一把將油灯掐灭,张皇地向门外看去,穀雨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再看向门外,崔文推开院门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大...大人,胡同口似有人影晃动。”
李征咽了口唾沫:“你別一惊一乍的,看清楚了没有?”
崔文哭丧著脸:“天色太暗,看不真著。”
“你他娘的。”李征气急败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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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抬脚向门外走去,贴在院门后探出半个脸向胡同口看去,只见月色下三条黑影正躡手躡脚地向胡同里走来,手中的钢刀映著月色寒光闪闪,瞧那探头探脑的样子分明就是衝著李征崔文二人而来。
穀雨轻轻將门掩上,李征已走到院中,崔文怯怯地跟在他的身后。穀雨快步走到李征面前:“你究竟惹了什么人?”
李征见他如此问,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们果然追来了。”他一把抓住穀雨的胳膊:“小谷,此处並非讲话之所,若是被外面的人抓到可是要出人命的。”
穀雨定定地看著他,眼前的一幕诡异得让人摸不到头脑,但李征脸上的惶恐不似作偽,他伸手扯脱李征的纠缠,向他身后走去:“跟我来。”
李征喜出望外地点点头,招呼崔文紧紧跟在他身后。穀雨走到后墙双手攀住墙头,稍一用力身子窜了上去,骑在墙头向下伸出手:“翻出后墙逃走。”
李征急步上前,穀雨拉住他向上提了一把,李征笨拙地双手连攀好容易攀到墙头,然后转身跳了下去,崔文紧隨其后地攀上墙头,李征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崔文已急不可待地跳了下去,膝部恰恰顶在李征的后腰上,李征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没好气地在崔文的脑袋瓜子上狠狠拍了一记,崔文畏惧地缩了缩脑袋。
穀雨压低了声音:“噤声!”
他跳到空处四下瞧了瞧:“你们是从东坊门进来的?”
李征点了点头:“正是。”
墙那侧忽地多了几个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似乎已进了门,忽地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那叫李征和崔文的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另一人回道:“我亲眼所见。”
李征和崔文倚在墙边,互相看了看,月色下对方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没想到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穀雨左右瞧了瞧,伸手拽了拽李征的袖子,向远处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身后。他悄悄离了墙,向黑暗中摸去。李征和崔文不敢怠慢,躡足潜踪跟在穀雨身后。
如果对方是跟踪李征崔文而来,那想必也是从东坊门进入,难保不会在门口安排人手,穀雨领著两人摸到西坊门附近,见四下无人当先向门口跑去,他靠著坊门向外观瞧,只见街面上几无行人,他向身后做了个手势,李征和崔文现出身型,迅速跑到穀雨面前。
穀雨道:“此处不便讲话,你可有其他居所?”
李征哭丧著脸,骂骂咧咧地道:“谁能想到这帮天煞的已经知道了我姓字名谁,怪不得我今日在家中时便觉得似乎有人监视,我在山上时便和这两人对了眼,说不定我认出了他们的同时对方也认出了我,可我之前不曾与他们见面啊?”
他自言自语,穀雨听得不耐烦:“再耽搁下去可就被人察觉了。”
李征这才醒觉,为难地道:“我只有一处房產,现下不知是否处於对方的监视,是决计不能回去的。你有吗?”
问的却是崔文,崔文苦笑著摇摇头:“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还未购置房產。”
李征的脸上露出不满,正要说什么,忽然远处一人叫道:“在这儿呢!”隨著喊声,坊中的胡同中忽然冒出几条黑漆漆的人影,李征顿时嚇得两腿发软,穀雨已感觉到了危险,拉起李征便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