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竹影婆娑,葛莲香握著笔桿的手微微发颤。
墨跡在宣纸上洇开,化作一丛墨竹。
她忽然想起昨夜为夫人祈福时,佛龕前那支被烛泪包裹的残香,此刻竟在笔下重生为挺拔的枝干。
知念眼中闪著兴奋的光:“就算你不特意为夫人祈愿,佛祖也定会护佑她的。
夫人日日都在佛堂抄写经卷,这虔诚劲儿满府上下找不出第二个。不过你这份心意倒是难得。”
葛莲香指尖轻颤,握著茶盏的指节微微发白:“夫人每日都在书房抄经?”
“可不是么。”
知念压低声音:“自打怀了身孕,我们都劝她歇著些。可夫人总说这是替將军积福的大事,如今虽减了量,但从未间断过。”
“当真用心良苦。”
葛莲香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正愁寻不著契机,不曾想这机会竟自己撞上门来。
朝阳初升时,姜雪將江笑安託付给拂冬照看,与萧湛並肩踏入议政殿。
鎏金穹顶下,世家官员们交换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们原想借风子晴滯留宫外之事发难,却不料长公主雷厉风行,连夜就將人迎回宫中。
“启稟陛下,太后凤体既已痊癒,理当重返朝堂辅政。”
礼部尚书王昶手持玉笏出列,身后立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姜珩慢条斯理转动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诸位爱卿怕是记岔了,太医院昨日的脉案还说太后需静养。”
“恕臣直言。”
御史中丞突然跨步上前:“自先帝大行至今已逾三载,太后这『病』倒真是蹊蹺。
当年先帝殯天时,太后的仪驾可是在灵前守了不到半炷香就移驾温泉宫了。”
朝堂上响起零星压抑的笑声。
谁人不知风子晴当年与先帝势同水火,此刻说她会因思念成疾,倒不如信御园的锦鲤能飞天。
姜雪冷眼扫过满殿朱紫,青玉台阶在她脚下泛著森然寒光。
正要开口,却见龙椅上的少年天子轻叩扶手:
“说起辅政,倒让朕想起开国双圣的旧事。当年昭烈皇后临朝听政时,可没人敢拿男女说事。”
这话像块烧红的烙铁扔进冰水,满朝文武霎时噤若寒蝉。
萧湛瞥见长公主广袖微动,知道她袖中暗藏的玄铁袖箭已悄然归鞘——小皇帝这手四两拨千斤,倒是得了摄政王真传。
姜雪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她虽一时摸不透少年帝王的心思,却明白那双琥珀色眸子流转间必藏有后招。
衣袖下的指尖摩挲著玉扳指,她饶有兴致地欣赏著朝堂百態。
阶下群臣面上泛著红光,仿佛得了御赐琼浆。
礼部尚书王縉垂首时与同僚交换眼色——终究是母子连心,小皇帝终究要向著亲娘。
这个认知让眾人如同寻得暗门钥匙,紧绷的脊背都鬆快三分。
“眾卿可知先帝手札中曾有警世之语?”
姜珩广袖轻扬,玄色龙纹在晨光中泛起金鳞。
少年清越嗓音迴响在大殿穹顶之下:“任官者必以能者居之,此乃治国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