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垂眸望著襁褓中酷似其母的眉眼,暗自发誓定会护住蓝氏最后的血脉。
府门外石狮披著薄霜,蓝烽正要翻身上马,忽闻身后传来银铃相击的脆响。
江笑安拎著药箱疾步追来,晨雾在他竹青色衣摆洇开深色水痕。
“接著!”
白玉瓷瓶在空中划出弧线:“家师特製的九转清心丹,能解百毒。”
见蓝烽欲开口推辞,医圣传人直接掰开他掌心塞入药瓶:“边关蛇虫横行,你总不想小錚儿周岁宴上少了父亲斟酒吧?”
青石砖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江笑安突然拍了拍他肩头:“每月初七我带錚儿去老宅看看老將军,你且安心。”
蓝烽喉结微微滚动,晨雾沾湿的睫毛轻颤——自笑微走后,这竟是头回有人將他当作需要照拂的寻常人。
马匹嘶鸣声划破寂静,江笑安望著烟尘中远去的背影,从袖中摸出块渍梅子含进嘴里。
甜酸滋味漫开时,他恍惚又见著当年那个把妹妹护在身后,说要当大將军的少年郎。
晨雾未散时,江笑安將韁绳递到蓝烽手中,指尖无意识摩挲著对方掌心的老茧:“边关风沙大,记得每月给錚儿绘幅小像。”
他望著对方鎧甲上凝结的露珠,恍惚想起那年送行宴上,笑微用银簪挑著琉璃灯芯与蓝烽说笑的光景,如今只余檐下孤零零的铜铃在风里打转。
蓝烽翻鞍上马的动作带起铁甲錚鸣,临行前突然折返,往江笑安怀里塞了个温热的油纸包。
马蹄声渐远时,江笑安才发觉是幼时他们常偷买的桂,霜早已被体温融成琥珀色的泪痕。
“江笑安!”
拂冬提著灯笼寻来时,正撞见那人仰头望著南归的雁阵,月光將他眼睫投下的阴影拉得老长。
小妇人踮脚將斗篷披在他肩上,突然被揽进带著松墨气息的怀抱:“拂冬要长得比城楼还高,这样就能替我看住整个京城的月亮。”
千里之外的北境行宫,皇甫尚执笔蘸墨时忽地顿住,狼毫尖端坠落的墨汁在密报上晕开,恰巧遮住“姜雪早產”几字。
他推开雕木窗,任寒风卷著细雪扑在脸上:
“传令给南境的暗桩,將东宫属官的族谱往前查三代。”
话音未落,案头烛火突然爆出灯,映得他眼底幽光更盛。
更深露重的皇城寢殿,姜雪赤足踩过织金地毯,指尖悬在婴儿床前迟迟不敢落下。
萧湛举著烛台追来时,见月光正描摹著她单薄如纸的侧影。
“小雪听错了,是夜梟在啼鸣。”
他將人冰凉的双足裹进掌心,却听见她喃喃自语:“方才梦里有个戴虎头帽的小童,追著喊母后……”
夜色里听不到半点响动,连最细微的呜咽声都没有。萧湛將妻子鬢边碎发別到耳后:“小雪怕是听错了。”
姜雪望著窗外晃动的树影,心里总悬著块石头:“容我去瞧瞧孩子们才安心。”
她撑著床沿要起身,却被丈夫宽厚掌心覆在肩头。
“让我当回人轿可好?”
萧湛揽过妻子纤腰將她横抱在怀,低头时鼻尖几乎碰到她苍白的脸颊:“这样既省力又暖和。”
姜雪顺势环住丈夫脖颈,衣袖滑落露出细得惊人的腕骨:“云澈总说我像纸鳶般轻飘,可你抱著倒像捧住了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