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迴廊时灯笼在风里摇晃,映得萧湛眉间沟壑更深。
他收紧臂弯仿佛抱著易碎的琉璃盏,声音闷在喉间:“明日让厨下燉些药膳,你得多长些……”
蓝锦团纹的襁褓里,婴孩睡得小脸通红。
乳母举著烛台照得清楚:“世子戌时用过羊乳便睡了,连身都没翻过。”
姜雪指尖轻抚儿子鼓起的腮帮,转头对丈夫轻笑:“许是窗欞上落雪声听岔了。”
待看过西厢房同样酣睡的女儿,姜雪倚在丈夫肩头自嘲:“当娘的总这般疑神疑鬼。”
廊外北风卷著雪粒扑在窗纸上,萧湛將大氅裹紧怀中人:“错把风声当成了孩啼,倒比真听见哭声更教人安心。”
月华如练,透过雕窗欞洒在婴孩的银丝襁褓上。
姜雪指尖抚过夭夭泛著珍珠光泽的面颊,软糯触感引得她眼角漾开笑纹:“倒是比满月时圆润许多,这两日抱著都觉沉手。”
萧湛將温好的羊乳置於案几,目光扫过女儿藕节似的手腕:“前日称重已追平足月婴孩,可见张嬤嬤她们照料得精心。”
他伸手试了试铜炉温度,將襁褓又裹紧三分:“倒是你,总该安心將补气血的汤药喝完。”
烛火摇曳中,姜雪突然攥住丈夫衣袖:“那日若非早產虚弱……”
话音戛然而止在萧湛递来的蜜饯里。男人宽厚掌心覆住她微凉的手背:“西厢房不过几步之遥,何须这般懊恼?”
“你不懂。”
她將脸埋进夭夭散著奶香的衣襟:“若当初能夜夜听著这小心跳入眠,或许就不会……”
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轻嘆。鎏金烛台爆开灯,映得她眼底水光瀲灩。
萧湛不动声色转开话头:“錚儿今日抓周又摔了玉算盘。”
果然见妻子破涕为笑,追著问錚儿趣事。
他揽过妻女,任她絮絮说著育儿经,忽觉衣袖被拽动。
“若等孩儿们半岁……”
姜雪眸中跃动希冀:“乳母说那时便不必夜起哺喂,我们……”
“不可。”
萧湛截断话头,指尖绕著女儿胎髮打转:“骤换环境易受惊夜啼。”
实际想起昨日被冷落的蒸酥酪——自双生子降生,他已月余未与妻子独处赏月。
姜雪正欲爭辩,忽见更漏指向亥时,忙推著丈夫往內室去:“明日还要协理朝政,早些安置罢。”
待萧湛呼吸渐沉,她却望著帐顶繁复的缠枝纹出神。
忽有温热手掌覆上眼帘:“装睡功夫倒不及錚儿半分。”
夜风穿廊而过,卷著茉莉香浸透纱帐。
萧湛將妻子散落的青丝拢至耳后,听她絮絮说著对儿女的忧思,突然庆幸此刻烛火已熄。
若叫她看见自己唇角的笑,定要嗔怪他不知愁。
晨光爬上窗欞时,姜雪睫羽微颤,迎上咫尺间那双深潭般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