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攸寧踮起脚尖张望，栗色短髮被沸腾的声浪掀起涟漪。她拍了一下身边人，“大家都这么看好那个路德维西吗？”

顾景初推了推黑框眼镜，镜腿缠著的医用胶带被晒得卷边。他手指无意识拨弄著书包上掛的青铜罗盘钥匙扣：“开学前欧洲那些贵族家族搞聚会比武——”

他的话突然被爆发的欢呼打断，因为场內莱昂应战了，等声浪稍歇，他才开口“他在那场比武中表现很好。”

少女歪头时水晶发卡滑落一截，“那大家不该更看好拉法耶特家的少爷吗？”

男孩喉间溢出声轻笑，学院风针织背心沾著粉笔灰。他望著沙坑里正把徽章戒指拋给江凡保管的莱昂：“拉法耶特家的小孩，从小到大，所有的家族类社交场合都没去过。”

夏攸寧突然扯开他书包侧袋拉链，叮噹撞响里面的玻璃汽水瓶：“顾景初！”她晃著从夹层翻出的柠檬，“你怎么对西方諭令使家族的这些事情了解这么清楚啊？”

顾景初从女孩手中接过一块果，没有回答女孩问题：“这些为路德维西欢呼的学生，“喉间的酸涩被浆裹住，“都没有见识过特级。”

少女舔著抢来的果，舌尖忽然被酸得发颤。她揪住发尾被静电黏在唇上的髮丝：“你和特级打过？”

顾景初的帆布鞋碾碎沙地上一块风化岩。他望著看台上某个正在记录数据的紫发女生，对方正用触控笔在平板电脑上快速书写。“你们二年生毕竟没有特级——”他眯眼看著沙坑里懒散转脖子的莱昂，对方冰蓝色瞳孔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四年生也多不在学校了。”

“所以？”女孩有些好奇。

“我见过我们这一级的特级。”顾景初喉间的酸涩再次涌了上来，恍惚又看见那个暴雨夜——训练场顶棚被狂风吹得轰隆作响，浑身湿透的身影从满地积水里走来，而自己沾满雨水的镜片里全是裂纹。他摸向锁骨下方被衣领遮盖的旧伤疤。

“我感觉...”眼镜滑到鼻尖，模糊了莱昂周身蒸腾的热浪，“我在她眼中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別。”

——

路德维西的军靴在沙地上犁出深沟，金髮被汗黏成綹状。他后撤步时突然暴起，右勾拳裹著热风直取莱昂太阳穴。

莱昂漫不经心抬起的左手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节顶住尺神经沟的剎那，路德维西整条手臂瞬间充斥著麻痹感。观眾席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们看见莱昂借著对方前冲的力道旋身，作训裤腿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形成金色漩涡。

“太慢了。”莱昂的吐息喷在对手耳后。

路德维西的军装领口猛然收紧，莱昂的右膝已顶住他腰椎凹陷处。当脛骨压上腰椎横突的瞬间，日耳曼少年听见自己脊椎发出可怕的咯吱声。他疯狂肘击后方却次次落空，莱昂像条鲶鱼般贴著他后背滑动。

“认输吗？”

看台突然寂静，所有人盯著沙地上两串完全重叠的脚印——路德维西每次变向突进，莱昂都精確地踏在他半秒前的落脚点。夏攸寧的柠檬从张开的唇间掉落，在顾景初磨白的帆布鞋上弹跳。

“在他的动態视力下，路德维西的动作太慢了。”顾景初淡淡说道。

路德维西突然暴喝，左腿蝎子摆尾般后撩，但军靴钢头尚未触及目標，脚踝已被冰凉的手指锁住。莱昂像抖地毯般猛拽，日耳曼少年整个人被抡成半月形砸向沙地。

“砰！”

沙子漫天扬起，莱昂单膝压住对手胸骨，左手三指呈鉤状虚扣在喉结上方2厘米处，汗珠顺著他的下頜线滴在路德维西惨白的脸上，炸开成小小的咸涩水。

“承让。”莱昂睫毛上沾著的金砂在颤动，被汗浸透的白衬衫透出肩胛骨漂亮的肌肉线条。

斯科特教官的铜哨几乎戳进沙坑：“胜者，莱昂·拉法耶特！”

喧囂声直上云霄，路德维西突然抓住莱昂的左手，他灰色瞳孔里燃著幽火：“你明明能更快的击败我的。”

“总要给同学留点面子嘛。”莱昂笑著甩开他的手，冰蓝色虹膜边缘泛著胜利者特有的虹晕。当他走向场边时，围观人群自动裂开通道。

陈轩宇的尖叫刺破云霄：“妈的你刚才那招！教我要教我要教！”

江凡抬手把莱昂的戒指拋回给对方，金属表面还残留著对方的体温。

夏攸寧看向四周，此起彼伏的低语声像电流般在人群中窜动。这里以二年级生为主——他们从未实打实见过特级諭令使出手，此刻沙坑里尚未散尽的金色尘雾，正昭示著云泥之別的残酷事实。

“他的身体能力完全碾压，”她扯了扯黏在唇上的髮丝，舌尖还残留著酸涩的柠檬味，“这就是特级？我感觉他连五成力都没出。如果持械对战，他杀路德维西恐怕和杀鸡一样。”

顾景初转身看向她，“表妹，特级最可怕的不是身体机能。”他望著莱昂把戒指重新戴回食指，金属表面虹光一闪而逝，“而是他们的諭令——高灵魂位格者能从源海攫取的权柄，那才是他们真正强大的东西。”

“你知道他的諭令是什么？”夏攸寧踮脚凑近。

“拉法耶特家的保密措施比教皇厅还严。”顾景初抬手推开她，“十六年前冬堡事件后，所有关於他的消息就都被封存了。目前只知道两件事：第一，他的权柄简单且强大，第二——“

欢呼声突然再次炸响，莱昂正把矿泉水浇在头顶。水珠沿著他肩胛骨的肌肉沟壑滚落时，顾景初压低声音：“他的諭令发动没有前摇。”

夏攸寧望著这一切心情复杂，路德维西已经是新生中的佼佼者了，但面对没用諭令特级依旧毫无还手之力，就像被猛兽咬住后颈的猫，连炸毛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