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的夜风裹挟著港口城市特有的咸腥味,莱昂深棕色的发梢被霓虹灯染成流动的紫红色。他黑色皮衣的金属铆钉在街灯下一闪,拐进飘著椒香气的巷子:“酒店的饭餵狗都嫌,带你去吃真正的盛宴!”
“吃什么?”江凡的黑髮在夜风中微扬,黑色立领衬得下頜线愈发凌厉,引得几个醉醺醺的嬉皮士吹起口哨。
“中州菜。”莱昂踹开脚边的易拉罐,回头说道
江凡挑眉,“我从中州横跨太平洋,然后跑北美吃中州菜?”
“不然呢?你要去吃美国白人饭?”莱昂突然转身,鞋子在地面划出半圆。他摊开双手,“我作为欧洲白人申明,美国白人饭除了牛排和德州烧烤和汉堡外都狗都不吃。”
“同为白人你对美国白人意见这么大?”
“准確来说是我作为法兰克人对不列顛系国家的食物意见很大。”莱昂冰蓝色瞳孔突然收缩,像发现猎物的隼。他拽著江凡拐进一条飘著桂香的小巷,潮湿的柏油路上倒映著大红灯笼的暖光。
小巷尽头,“御京轩”的金漆招牌正泛著油润的光,像块刚出炉的琥珀核桃。
形形色色的亚裔面孔从他们身旁掠过,蒸包子的白汽从“御京轩”的雕木窗里漫出来。江凡抬头望著鎏金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书法,听见后厨传来果木噼啪燃烧的声响。
“来这里吃什么?”
“中州人伟大的发明,世界上最好吃东西之一。”莱昂咽了咽口水,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七岁那年家里请过中州师傅做烤鸭,当琥珀色鸭皮在齿间碎裂的瞬间——上帝啊,我看见了伊甸园!”
“你这么喜欢烤鸭?”
“当然,第一次吃就震撼到了我,我这次去中州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去上京吃烤鸭。”莱昂推开门。“我这个人是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想去你们首都。”
雕木门的背后,炒菜和烤鸭的辛香扑面。全店稀稀落落坐著五六桌客人,竹筷敲击青瓷碗的脆响里混著吴儂软语。莱昂径直走向靠窗的檀木方桌。江凡坐下,捏起一把瓜子就嗑了起来。
但他捏碎瓜子壳的脆响突然停顿。第七桌穿驼色大衣的女人正在调整gucci手袋的角度,拉链缝隙闪过金属冷光。他端起青瓷杯抿茶,碧色茶汤泛起细小涟漪。
“来一个精品烤鸭,鸭架做汤,再加...”莱昂就著菜单点了一批大菜。
“你点这么多吃得完?“
莱昂拍腿,震得茶盏泛起涟漪:“一天没吃饭,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自从二人进来后,餐馆里就在不停的进人,江凡数了有十三进来的新食客,他也注意到这些人里没有中州面孔。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中,他听见斜后方壮汉夹克下传来某种滑轨的摩擦,不等他探查,玻璃门再次叮咚作响。五个穿机车夹克的白人鱼贯而入,袖口露出的腕錶折射著危险的光。江凡注意到他们的靴跟都异常厚重,像是藏著什么。
莱昂环视四周,没一会整个餐厅都坐满了,“用你们中州人的话,我这个人带財,你看都多晚了,这位子都能坐满。”他转动餐桌转盘,也拿起瓜子嗑了起来。
江凡端起茶杯,碧色茶汤映出天板角落的烟雾报警器——果然,红色的指示灯已被人为遮蔽了,
“我们出来你和统辖局报备了吗?”江凡问道。
“报备什么报备!”莱昂抱怨道:“没道理吃个饭还要打申请的,早点吃完早点回去就行了。”
江凡扫视周围,发现坐下的人目光时不时就飘向自己。且即便是夏末,刚进入室內的这些新食客也没都没脱掉外套。
“不对劲,”江凡说道
“什么不对?”
江凡低声,“你被饿昏了头吗?你没发现新来的这些人不对吗?”
莱昂闻言环视了一下四周,“该死,我们被包围了。这都是什么人?黑帮?”
江凡喝了口茶,““有些人藏枪的手法很专业,一看就不是乌合之眾。给沃克发消息,请求支援。”
莱昂摸出手机时,屏幕蓝光映亮他骤然苍白的脸:“信號早断了。”
江凡打开手机,也是无信號。
“帅哥们,我能和你们坐一桌吗?”突然一个精瘦白人单手撑著桌沿俯身,灰蓝眼珠在阴影里泛著蜥蜴般的冷光。他敞开的领口露出半截荆棘纹身,隨著动作在脖子下方诡异地蠕动。
莱昂的银叉在瓷碟上划出尖锐颤音:“坐吧。”
“不行。”江凡同时开口。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莱昂忽然翘起二郎腿,“你说了算。”指尖却悄悄抵住了藏在桌布下的陶瓷餐刀。
江凡將茶汤泼进男人面前的骨碟,飞溅的水珠在男人袖口洇出深色斑点:“我討厌和不认识的人拼桌。”江凡语气宛如坚冰,“最后一排有空位。”
男人喉间滚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涂著黑色甲油的右手猛然抓向梨木椅背。破空声在此时炸响,两根竹筷擦著他耳尖贯穿彩绘玻璃窗,半截筷身没入砖墙时仍在高频震颤,震落墙角的积年蛛网。
“你最好还是站著讲。”江凡用茶盖撇去新茶水的浮沫,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