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选哪个，好像都没办法解释他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行径。

“爹？”叶姝向前又挪了半步，和叶川的距离很近，油灯將他眼底的心虚明晃晃地照出来。“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叶姝的话，就像火引子，一下点燃了叶川怀里的炮仗，他眉毛一横，罕见地对叶姝发了火：“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以前从来不会多管閒事。再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赶紧去睡吧，明儿一早，爹送你去书院。”

叶川越是发脾气，就越有恼羞成怒的嫌疑，叶姝挡住他的路不肯让开，执意盯著他的眼睛：“爹，我已经不小了，你要是真遇到了啥困难，儘管说出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

叶川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飞快转了两圈，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压低声音呵斥道：“爹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成了！”

记忆里的叶姝总是低著头，怯生生地躲在柳如烟身后，哪怕是在面对自己亲爹叶川的时候，也不敢抬头正视他的眸子，更別说被叶川这样训斥，换做从前的她，早就嚇得瑟瑟发抖了。

可叶姝如今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她，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惧意，她就像一堵坚实的墙壁，稳稳地堵在叶川面前，半分不肯移开。

“姝姝。”叶川见硬的不行，又开始打感情牌，“好吧，其实是爹爹想你奶奶了。爹爹太思念你奶奶，所以就想找她的遗物拿出来看看，睹物思人罢了。爹不想告诉你娘，怕她知道了，跟我一块儿伤心难过，你千万別告诉她，好吗？”

儘管这个理由还是很牵强，但是比起先前说的那些，还能说得过去，叶姝半信半疑，可叶川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耗下去也没用。

“爹，我那还有几样奶奶的东西，等明天我拿给你。”

“好好好。”叶川恢復往常一脸慈爱的形象，笑眯眯地摸了摸叶姝的头，“这么晚了，赶紧回屋睡吧。”

说完叶川也不管大宝和叶姝，拿著油灯先一步走出房间。屋內恢復黑暗，月光透过窗棱撒下来，隱约能看到屋里家具的影子。

“姝姝，你相信大伯的话吗？”自从在顾家听叶姝说完心中的疑虑，大宝对叶川的態度也发生了变化。儘管他反应迟钝並未觉得哪里不妥，但是他知道，信叶姝的不会错。

叶姝矗立在夜色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口：“不知道，大宝，最近几天我要是不在家的话，你替我多观察观察我爹。”

大宝二话没说，当即满口应承下来：“行，包在我身上！”有丈夫陪伴左右，柳如烟昨晚睡得尤其安稳，一夜无梦直到天亮，醒来时，枕边空空的，她焦急地赶紧下床穿衣服，想出去寻找，她多么害怕，害怕昨天晚上的幸福只是一场空梦。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叶川端著一个乌木托盘走进来。那盘子还是刘桂兰在的时候买的。

年轻的时候穷怕了，到了晚年，三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日子好过起来，穷人乍富，就会报復性地把过去没的银子出去，刘桂兰就是如此，她从城里大价钱买了这个托盘。

盘子泛著幽幽的光泽，一看就不便宜，衬得上面一碗清粥和一小碟咸菜越发寒酸。“我给你准备了早饭，快来吃吧。”

叶川语气温柔，將盘子放在桌上，扶著柳如烟的手坐下来。柳如烟只觉得自己活在梦中，幸福得脑袋发晕，连话都说不出来，生怕自己一开口，会从美梦中惊醒。

“你才刚回家，那么辛苦，这种小事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柳如烟在桌前坐下来，满眼心疼地看著叶川，伸手握住他那双常年拿兵器，爬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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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辛苦，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愿意。”叶川露出一个他自认为最无懈可击的微笑，果然，柳如烟被他那副深情的样子，迷得神魂顛倒，碗里的清粥胜过世间珍饈。

夫妻二人一起享用完这顿略显简单的早饭，吃完饭后，柳如烟准备去厨房收拾，叶川却拉著她的手不让她起身，拧著眉支支吾吾了半天，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柳如烟反手握住他的大手，体贴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话儘管说，你我二人是至亲夫妻，不必有顾虑。”

“如烟，还是你懂我。”叶川激动地抓紧柳如烟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前，“咱家还有银子吗？”

“前段时间我纳鞋底收了些银子，还有姝姝和城里八仙楼合作的单子，每个月也有些利润。相公可是要用银子？”叶川的嘴唇克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点了点头。

柳如烟不疑有他，甚至连叶川要银子拿去干什么都不多问，直接起身来到床边的柜子前，从一个古铜色的匣子里掏出一个布袋子。

“所有的银子都在这儿了。”柳如烟带著银子回到桌前，將袋子放到叶川掌心，用拿起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布袋上，“你是一家之主，如今你回来了，家中的银子，理应全交给你打理。”

拿了钱，叶川不禁暗喜，面上仍旧是浓情蜜意地望著柳如烟：“如烟，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放心，既然我回家，以后养家餬口的事就交给我，你好好歇歇。”

柳如烟羞涩地垂下头，唇角漾开一壶弯弯的月亮：“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够吃喝，够姝姝读书就好，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对，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叶川拍了拍柳如烟的肩膀，从方才拿到银子的那一刻开始，他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起来，可惜柳如烟被爱蒙蔽双眼，竟全然无知。“如烟，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柳如烟话音未落，叶川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衝出家门，不见踪影。柳如烟只当他刚回三河寨，著急去见曾经的友人，並未多想。

一直等到傍晚，叶姝和大宝从书院回家，叶川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