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两侧巨大的明轮,转动著击打在水面上,不停的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直到船只在码头上停下,落下舷梯,上面有穿著黑色军装的士兵下来的时候,刘德海才如梦初醒。
“是刘大人吧?”
三十名挎著铰链式后装枪的士兵下船分列左右,邓敏整理了一下军装,从船上走了下来。
“本官刘德海,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
刘德海朝著邓敏拱了拱手,態度虽然不谦卑,但也没有寻常文官面对武官时候的傲。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眼前这一艘怪船上的兵,是那位刚刚提拔的安部堂的人。
“东阳水师都司邓敏。”
邓敏朝著刘德海拱了拱手,看了一下码头上的粮草物资:“刘大人费心了!”
“哎一”
刘德海连忙摆摆手道:“都是为安部堂做事,上心是应该的。我听闻安部堂此次亲自督战,不知安部堂是否经过林泉::::::”
安昕亲自督战,既是表示自己对於这一场战爭的重视,也是对於朝廷和崇寧帝的一个交代。
邓敏脸色一肃:“此乃军中机密,邓某实在是不好言说。”
“无妨、无妨。”
刘德海本是想在部堂大人面前露露脸,现在一听,不敢再打听。
此时,后面的四艘官船也已经停稳。
林泉县临时拉来服劳役的力夫,肩扛手提的將煤炭、粮食搬上水师舰船。
“邓大人,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在刘德海的祝福中,船队继续启航。
司炉工將煤仓里的煤炭用小推车推到锅炉室。
打开炉门,热浪喷涌而出,熏得人双眼流泪。
两个司炉工轮流铲煤,迅速往炉门中扬进去,新煤覆盖里面的红碳。
如今巡航期间,每间隔两三分钟就要添几铲子煤,还要捅炉渣、除煤灰,工作强度极大。
“锅炉工作正常吗?”
葛绣带著一个女护卫走了下来。
这女护卫是安昕从神箭卫里挑出来,跟在她身边的,虽然葛绣的功夫不错,但人总有打睡觉的时候,有个人跟在身边,能更加安全一些。
“一切正常。”
两名司炉工拿著黑乎乎的湿抹布擦著脸上的煤灰说道。
葛绣看了一眼锅炉上的水位计,听了听压力阀,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下数据后,从女护卫的手中拿过一桶清水:“锅炉室温度高,注意多喝点水。”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离开了锅炉室的葛绣和女护卫就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外边儿冬日的凉风一吹,顿时感到冷的。
刚踏上楼梯,还没走到上层舱室,就听到上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爬上去,就见船上战斗组的土兵正挎著枪往外面跑去。
“邓大人,怎么了?”
葛绣连忙跑道上层的指挥室。
问话的时候,她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运河上掛著船帆的船只。
內河不同於海上,因为运河崎嶇,视线遮蔽,双方互相发现的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
“是圣火教的船!”
邓敏隨手將望远镜递给了葛绣,然后朝著外面跑去。
这个距离都用不上望远镜,葛绣搭眼一看,就能清晰看到对方桅杆上掛著的红色三角旗,在风中烈烈跳动,像是一团火焰。
“报告舰长,一炮组准备完毕!”
炮长见邓敏跑出来,报告说道。
邓敏目视运河上的敌船:“他们可有回覆?”
传令兵摇头道:“我们打出旗语,对方没有任何回復。”
“轰!”
一声炸响,明轮船后方的河面上砸起一道水柱。
敌船竟然先开火了。
邓敏一声令下:“轰沉他们!”
“是!”
炮长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他猛地转身,朝著甲板中部那门散发著钢铁寒光的87毫米速射炮吼道:“一炮组!目標,敌首船!”
整个炮组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机器,瞬间高速运转。
炮弹已经装填好。
瞄准手根据炮长的指令,通过简易的机械瞄具锁定了那艘越来越近的木质帆船。他双手飞快地转动方向机和高低机,钢铁齿轮发出轻微而坚定的“咔噠”声,炮口稳稳地指向目標。
炮长的右臂已然狠狠劈下:“放一一!”
炮手猛地拉发火绳。
“轰—一!!”
一声尖锐、短促、与敌方那沉闷弗朗机炮声截然不同的爆响炸开!炮身猛地后坐,復进机剧烈收缩,带起一阵白烟。巨大的后坐力让整个明轮船都轻微地一震。
炮弹的出膛速度远超这个时代任何武器的想像。人们几乎看不到弹道,只能见到远处敌首船的船头部分猛地爆开一团炽烈的火光!
“轰隆!”
爆炸声紧接著传来。那不是木屑纷飞,而是整个船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碎、撕裂!
巨大的龙骨和肋材像脆弱的火柴棍一样被折断、拋起。站在船头的几个红色身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火光和衝击波中瞬间消失。
破碎的木板和残肢被高高拋向空中,然后如同下雨般砸落在河面上。那艘船仿佛被巨人在水面狠狠揍了一拳,船头猛地向下一沉,河水疯狂倒灌,后半截船身则因此翘起,露出了扭曲断裂的龙骨底部。
它几乎在几秒钟內就失去了所有动力和生机,开始不可逆转地倾覆。
“漂亮!右移一度!目標第二艘!急促射!打沉他们!”
邓敏的命令冰冷而高效。
炮组动作更快了!
因为军械局第一製造厂的炮弹,已经將弹头、发射药、底火封装在了铜製炮筒之中,这才有了明轮船上速射炮的由来。
炽热的黄铜弹壳被拋出,“当唧”一声落在甲板上,冒看青烟。
装填手从身旁的弹药箱中麻利地抱起一枚黄铜壳定装榴弹,其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他扳开炮门,后膛结构在此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效率,炮弹被精准地塞入炮膛,“眶当”一声,炮门闭合锁死。
几乎是炮门闭合的瞬间,炮长堵著耳朵大喝道:“放一一!”
第二发炮弹几乎在第一发命中后的十秒內就已经再次出膛!
“轰!”
这一次命中的是第二艘船的吃水线附近。
巨大的水柱和木屑暴起,一个足以塞进一辆马车的骇人破洞瞬间出现。运河河水疯狂地涌入破口,那船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侧倾、翻倒。
落水的圣火教徒在水中扑腾,惊恐地朝著河岸爬去。
圣火教的船队,在这狭窄的运河之中,即便想要掉头都做不到,而他们打出去的实心弹,即便击中了敌舰舰身也只是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响,却没能造成想像中的伤害。
不少贼兵已经嚇破了胆,纷纷跳入了水中,朝著岸上游去。
第三发、第四发炮弹接踵而至,精准地砸进了后续跟进的船队中。
爆炸声此起彼伏,在这狭窄的运河河道上奏响了一曲工业力量对原始木质帆船的碾压輓歌。
每一发高速榴弹命中,都不仅仅是一个洞,而是带来一次小范围的解体性毁灭。火焰开始在其中两艘船上蔓延,引燃了风帆和火药,引发了二次爆炸。
浓烟、火光、漂浮的碎片和挣扎的人影,瞬间取代了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船队。圣火教的船只甚至连一次有效的齐射都无法组织,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內疾风骤雨般的精准打击下土崩瓦解。
装备的代差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已非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处刑。
就连明轮船上的邓敏,此时也震撼的目瞪口呆。
对方的炮弹打在明轮船外面包裹的这层钢板上,根本打不穿。而船首速射炮的炮弹打在敌船的身上,只要击中就宣告了敌船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