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姐客气。”
晏泠音隨手从案几上拿起一枚鲜红的果子,咬了一口,汁水丰沛。
嘖,这扬州府,果然比那风沙遍地的凉州要滋润不少,连瓜果都格外香甜几分。
她嚼著果肉,看向许清秋,问道:“对了,许小姐,问你个事,你们这扬州府......江上,经常有妖出没?”
倒也不怪她这么问。
晏泠音自离开京畿,一路南下,遇到的妖物,多是些不成气候的通脉、凝罡境小妖,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勉强凑够了千余年的寿元。
她本以为扬州这等繁华之地,镇妖司就算再不济,水面上的大妖也该被清剿得差不多了。
未曾想,刚入扬州地界,便撞上了一头实打实的化意境蟹妖。
连带著那十几只小的,这一趟,便给她送上了足足两千一百余年的妖魔寿元。
发达了!
自青丘妖国那次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阔绰过了。
算上先前路上积攒的,如今她手中可用的妖魔寿元,已然重新回到了三千六百年。
许清秋听她问起,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著摇了摇头。
“姑娘不是扬州人氏?”
“嗯,我刚从京城过来,对此地不甚了解。”
“难怪如此...这广陵江水域辽阔,支流繁多,寻常百姓口中的外江水道,妖物滋扰之事,確是时有听闻,防不胜防。”
她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只是,我们此番所处,乃是內江主航道。”
晏泠音挑了挑眉,又咬了一口果子,等著她的下文。
许清秋继续道:“这条水道,平日里往来商船最多,扬州府衙的巡船也最为勤勉,水面上的妖邪,大多早已被清剿乾净,莫说方才那般大妖,便是寻常小妖的,也数十年难得一见,今日之事......实属反常,清秋也是心有余悸。”
晏泠音將果核隨手一拋,准確落入窗外江中。
“內江?”
许清秋见她似乎不甚明了,连忙解释道:“正是,广陵江水系复杂,自上游一路向东南,奔流入海,那些远离人烟,靠近深山大泽的偏僻支流,水深林密,便被称作『外江』,外江之中,妖物盘踞,鱼龙混杂,素来险恶。
而流经扬州府城左近这数百里水域,江面相对开阔,水流亦较平缓,两岸多是人烟稠密的城镇村落,此段便唤作『內江』。”
“內江航道,於扬州而言,便如陆路官道,往来船只不绝,是扬州府的命脉之一。按理说,断不该有如此凶悍的妖物出没才是......”
说到此处,许清秋眉宇间又添了几分忧色。
晏泠音砸吧了下嘴。
嗯......
內江平日里这般太平,那岂不是,她来错地方了?
许清秋见她不言,似在思忖,犹豫一阵,终是开口道:“晏姑娘,清秋斗胆猜测......今日之事,或许並非意外,而是......是有人暗中......”
“暗中勾结妖魔......”
“嗯?”晏泠音看向她,“说来听听。”
许清秋贝齿轻咬下唇,似在整理思绪,片刻后,才缓缓道来:“扬州府內,与我家素有生意往来的,有一周姓大族,自我父亲在时,两家便有冰蚕丝的生意,许家专营云锦,对冰蚕丝需求甚大,周家便是靠著许家,才从一介小丝商,渐渐坐大,垄断了扬州左近数州的冰蚕丝源头。”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自我父亲骤然离世,许家內乱,周家便屡屡发难,先前,他们曾逼迫清秋,要我嫁与他家那不成器的公子,以此吞併许家家业,清秋不从,他们便断了许家冰蚕丝的供应。”
“此次清秋冒险押运这批货物,便是想打通新的商路,不再受周家掣肘,这条內江航道,他们最是清楚,寻常水匪不敢在此作祟,官府巡查也勤,若说今日这般凶悍的妖物,恰好此时此地出现......又盯上许家商船......”
晏泠音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听信这许清秋的一面之词。
“此事,我知道了,到了扬州府,我自会探查一二。”
话说到这份上,许清秋也玲瓏心思,晓得再多言无益,反而可能惹了这位晏姑娘不快。
她眼睫微垂,敛去眸中几分急切,转而柔声笑道:“是清秋唐突了,说起来,晏姑娘初到扬州,怕是对本地风物不甚了了,扬州府与京城大不相同,水网密布,光是这城內,便有『三湾九曲,画舫凌波』的说法......”
晏泠音一只手撑著下巴,听著许清秋说起扬州的风土人情,什么瘦西湖,什么二十四桥,什么琼观。
她目光落在窗外缓缓倒退的江景,心思却有些飘忽。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事。
直到许清秋提醒,扬州府到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臥槽。
我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