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不畏死、配合默契的天灾化身。
还有那些威力巨大、匪夷所思的“魔法”邪术。
这一切,都彻底超出了蛮的认知极限。
他无法理解,那些看似“孱弱”的人类,是如何掌握如此恐怖的力量的?
他们是如何锻造出那种连附魔骨箭都无法穿透的护甲的?
他们又是如何做到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依旧能保持冷静,互相支援,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
他更无法理解,那些在尤西部落传说中如同战神般不可战胜的石部落勇士,在那些人类面前,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坚韧的身躯、悍不畏死的凶性,在对方的钢铁洪流和毁灭性火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恐怖的人类数量似乎并不多。
至少目前看来,他们暂时还威胁不到五十多公里外,隐藏在群山之中的尤西部落。
他的部落还有时间,或许可以迁徙,可以逃避,不至于落得像石部落这样,族灭人亡的下场。
然而,这份“庆幸”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可怜。
蛮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不安和深深的恐惧。
这份短暂的和平能维持多久?一年?半年?还是……仅仅几天?
当那些人类彻底肃清了石部落的残余势力,当他们腾出手来,开始探索这片禁忌之地更深处时……尤西部落,还能躲到哪里去?
蛮死死地盯着那群如同钢铁魔神般的身影消失在北方的浓雾深处。
那个方向,是石部落的巢穴所在。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他的血管疯狂蔓延,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
尤西部落,自诩为“森林的子民”,擅长攀援、隐匿于高山密林。
然而,他们终究要双脚踏在地上,采集食物,狩猎野兽,繁衍生息。
一旦他们离开那相对安全的峭壁巢穴,踏入森林和平原……在那群身披重甲、手持毁灭武器的“天灾”面前,他们的处境,会比石部落的猎物好多少?
蛮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泉部落那个同类的脸——
那个在向酋长禀报这群外来者情况时,脸上写满了绝望的荧光者。
蛮当时还觉得他过于懦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现在……
“我此刻的心情……恐怕比他还要糟糕百倍……”
蛮苦涩地想着。
石部落的覆灭,如同一个血淋淋的警示牌,就竖在尤西部落的家门口。
他几乎能想象到,当忧心忡忡的酋长大人得知这个消息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该是何等的绝望与灰败。
蛮的脸色凝重得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他用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对着空无一人的焦土旷野,喃喃自语,仿佛在质问这片被蹂躏的大地:
“难怪……难怪这群家伙敢如此狂妄……以他们展现出的力量,别说是石部落。
恐怕就是所有‘神灵的子民’联起手来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仿佛要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也一并咽下。
一个沉重的问题,如同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
“……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答案。
只有呼啸的风声卷过焦黑的土地,带来硝烟与血腥的气息。
蛮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燃烧的森林,看着跳跃的火光将扭曲的树影投射在焦黑的大地上,如同群魔乱舞。
满腔的震惊、恐惧、茫然、绝望……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饱含着无尽苦涩与沉重的叹息。
“……或许,”
蛮的声音低沉而飘忽,仿佛带着某种顿悟,
“我们……真的需要重新审视……神灵赋予我们的使命了……”
扔下这句如同预言般沉重的话语,蛮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人间炼狱,仿佛要将这惨烈的景象永远刻印在灵魂深处。
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丝决绝,朝着尤西部落栖息的那片陡峭山岭,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他的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也要劝说酋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无论是卑微的臣服,还是艰难的迁徙逃亡……
即便这个决定会践踏部落的尊严,会撕裂族人的信仰,会让他背负懦夫的骂名……
但至少,能让尤西部落的血脉,在这片被“天灾”阴影笼罩的土地上,继续延续下去。
蛮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
然而,这片被炮火蹂躏过的焦土旷野,并未恢复死寂。
在蛮未曾察觉的阴影中,在焦黑的树干之后,在燃烧的灌木丛里,一双双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眼睛,正悄然注视着这片战场。
它们来自不同的荧光者部落——或许是察觉到异常前来探查的斥候,或许是路过此地的狩猎小队,或许是……其他部落派来的“眼睛”。
每一双眼睛的主人,脸上都写满了与蛮相似的震撼、恐惧与茫然。
他们默默地看着战场上堆积如山的荧光者尸体,看着那支如同钢铁洪流般碾压而过的神秘军团消失的方向,看着这片被彻底改变的大地……
无声的震撼在空气中传递。没有交流,没有言语。
片刻之后,这些潜伏在阴影中的身影,如同受惊的野兽般,悄无声息地退去,带着各自部落的命运和沉重的思考,朝着森林深处不同的方向,迅速隐没在黑暗之中。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悄无声息地降临,缓缓覆盖了这片饱经蹂躏的大地。
焦黑的土地上,残存的火苗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如同大地流出的、尚未凝固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和焦糊味,在冰冷的夜风中变得更加刺鼻。
对于禁忌之地上所有的荧光者部落来说,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苦涩的无眠之夜。
关于他们自身的力量,关于神灵的庇佑,关于族群的未来,关于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未知威胁……
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思考,需要抉择。
而远方,薯条营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星海。
人类们正在清点战利品,修复装备,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战斗和丰厚的积分奖励。
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副本开荒,一次成功的资源回收行动。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战绩”,如同投入禁忌之地这潭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这片古老土地上所有生灵的命运轨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