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马里奥不就...”
“你当我没有联繫过冰山吗?”索菲亚的话被马里奥打断,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连卡迈恩面前的咖啡杯都晃了晃,“那边断然拒绝了我们的请求,显然是不愿意从那钻石区挪窝,来我们东区蹚浑水...”
“索菲亚!你太软弱了!”
“而我已经明悟了!”
“我们是法尔科內!我们从不向外人摇尾乞怜!你是在羞辱父亲,羞辱这个家族的名字!”
“你总是这样,躲在幕后,像个会计一样计算得失。但哥谭的街头不认帐本,只认拳头和鲜血!”
“所以才会让那条戴面具的野狗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他转向卡迈恩,声音愤慨,“父亲!不能再等了!每一次犹豫,都是在削弱法尔科內的威望!那些墙头草都在看著呢!”
“给我一支精锐!我亲自带队!”
他嗤笑一声,挥动著戴著手套的手,“我要直接端了他们的老巢,把那个藏头露尾的杂种揪出来,亲手摘下他的面具,掛在市政厅门口!让全哥谭看看,挑战法尔科內的下场!”
“父亲...”
一个带著担忧的男声响起,从头到尾显得没什么存在感的阿尔贝托道,“我们甚至还不清楚对方真正的底细,这样贸然行动太危险了。那个面具————很不寻常。”
“大哥————索菲亚姐姐说得有道理。现在外面流传著很多关於那个面具的可怕传言,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多收集一些情报————”
“你闭嘴,阿尔贝托!”马里奥甚至不愿看他一眼,厌恶地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回你的房间去摆弄你的草,或者去教堂祈祷我在白玫瑰餐厅为家族得来胜利吧,那更適合你!”
“毕竟等你们收集完情报,我们的地盘都要被抢光了!”
马里奥再次转向卡迈恩,“父亲!请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家族挽回荣誉!”
阿尔贝托闻言,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立刻垂下了头。
显然...
我们的假日”先生正奉命行事,恰到好处地扮演著一个懦弱、摇摆不定的弟弟角色。
“马里奥,別嚇著他。”索菲亚再次开口,她的语气听似温和,像是在为弟弟解围,“阿尔贝托只是————心软。他不像你,习惯了用暴力解决所有问题。”
嗯..
这句话像是一块裹著霜的石头,表面上是在安抚,实则不动声色地將马里奥定义为一个头脑简单的暴徒,同时將阿尔贝托彻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只剩下她自己,是那个唯一理智且有能力思考的继承人。
卡迈恩沉默著。
目光扫过书房內的每一个人。
惊疑不定的元老、冷静分析的长女、阴阳怪气的长子,最后,定格在怯懦的阿尔贝託身上。
他的目光在阿尔贝托脸上停留了许久。
锐利得仿佛要剥开他衝动的外表,看清其下是否隱藏著一丝哪怕微弱...堪当大任的潜质。
然而...
什么都没有。
卡迈恩微微向后,靠在了高背椅上,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好。”
“马里奥,交给你指挥。”
“去做家人们看吧...”
“把那个面具————带回来给我。”
狩猎的许可已经下达。
只是猎物与猎人的身份,或许从一开始,就註定要顛倒。
“砰沉重的雕木门在最后离开的元老身后缓缓合拢。
书房內重归死寂。
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啪轻响。
卡迈恩保持著那个靠在椅背上的姿势。
索菲婭说得不错。
她总是比她那个头脑发热的哥哥,更冷静,也看得更远。
但是,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她看到的是棋盘上的得失,却未必能理解棋盘之下,那片由鲜血和背叛浇灌的土壤。
情报?
卡迈恩在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
如果情报那么容易获得,他手下的那些暗线早就该把那个黑面具的底裤顏色都查清楚了。
可现实是,对方像幽灵一样出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张,每一次行动都精准地打在法尔科內家族的痛处,然后如同水银泻地般消失无踪。
这绝不是运气。
这只能说明,家族內部————有蛀虫。
而且,是知道很多核心机密,地位不低的惊天大蛀虫!
他必须主动出击。
这不仅是为了夺回地盘,更是为了把这条,或者说这些,藏在阴影里的毒蛇逼出来。
被动防守,只会让毒液在体內蔓延,直至彻底腐朽。
只是让继承人亲自上战场...
这在法尔科內家族的歷史上,也是古今未有之事。
继承人应该是执棋者,是大脑,而不是衝锋陷阵的卒子。
这太危险,也太————掉价。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阿尔贝托刚才坐过的位置,那个空荡荡的角落。
自从艾拉娜去世后..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將这个怯懦的小儿子推上那个位置。
他观察了许久,试探了无数次,甚至刻意给他製造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考验。
但结果总是令人失望。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
胆识、决断、手腕,甚至是最基本的...
在压力下保持镇定的能力。
但阿尔贝托显然不堪大用。
他甚至连辅佐他那个哥哥与姐姐,都显得力不从心。
他那双眼睛里,永远闪烁著犹豫和恐惧,像是永远长不大的羔羊。
如果可以————
卡迈恩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托斯卡纳阳光下寧静的葡萄园。
他真想把这个小儿子送到义大利,远离哥谭这摊血腥的浑水,让他做个普普通通的富人,平静地度过一生。
那才是对这个孩子最好的安排。
但————
卡迈恩睁开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已经踏进这浑水的人,怎么可能还抽得了身?
从他同意接受法尔科內家族生意的那一天起,在那一晚的雨夜,他的命运就已经和这个家族的荣耀与罪孽牢牢捆绑。
要么,在这泥潭里挣扎著爬上去...
要么,就和家族一起,被这泥潭彻底吞噬。
没有第三条路。
他拿起桌上的水晶杯,將里面琥珀色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划过喉咙,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这一次,他把赌注押在了马里奥上。
希望他的长子能劈开眼前的迷雾,哪怕————
望著壁炉中跳跃的火焰,法尔科內低声自语,声音沙哑:“愿主宽恕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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