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509.百姓从贼因飢饿
另一头的蒲寿庚脚底板非常的滑溜,以奉命办理援闽诸军粮事宜,直接退往了福州。毕竟福州乃是接受两浙转输粮餉的餉道所在,去福州也合情合理。
他瞧见泉州爆发瘟疫,情知留在泉州绝无好事,倒也颇有几分决断。蒲家在泉州的產业家宅交给两名心腹照应,自己则是带看家口先到福州安顿。
草草安集下来之后,蒲寿庚就载运著二万斛军粮米到漳州阵上来。眼下张巡並未对蒲寿庚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好的也罢,坏的也罢,张巡似乎对蒲寿庚只是正常的上下级交流。
原本蒲寿庚觉得这样也好,他很清楚张巡的根本在常州和扬州。镇压完了陈吊眼起义,就会收兵回返本镇,那福建还是他蒲寿庚的天下。
但他几天前听说,张巡在泉州和漳州安集百姓,开始重新登记户籍人丁,修订五等簿册,並且將田地分发给返业的百姓。这就令蒲寿庚有些犯嘀咕了,漳州不提,这泉州是吧,那儿乎算是蒲寿庚的私人小王国。
即便是那些被起义军占领和劫掠过的县分,人丁是死了大半,都填进了晋江,但地是蒲寿庚的,怎么就给分了呢。
不对,应该说是直接掛在蒲寿庚名下的没出事,到处寄託的全都没了个屁的还没准备好去找蒲寿庚的张巡,瞧见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蒲寿庚,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询问先前泉州之战战功呈报的。泉州那阵確实大捷,俘斩无算嘛。主要是胜了,才能够抹除蒲寿庚弃城而走的罪名。
泉州城有成千上万的宗子,这算是老赵家的“逆鳞”,蒲寿庚弃宗子而走,
临安的赵心中百分百不高兴的。
结果蒲寿庚坐下来,便小心翼翼的询问战后抚绥百姓的事。他还是正任的福建安抚使,那確实是得询问安抚百姓来著。
恩?
我不去招你,你反倒来招我了。
福建百姓造反的很大原因就是既没有生產资料,也没有求生路径。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由,现在一下没了大几十万人口,那土地是可以暂时均匀两年。可附加上带宋穷刮的赋税,一般的农民也没啥好日子过。
想要让福建太平,还是得让他们出海去。就像先前说的,拉未炭去广州,换成桐油去暹罗,买米回泉州。都是薄利多销的东西,但是路途不远,一年可以跑好几趟,挣的钱足够吃喝,也是个活命的路子。
对於出海贩运“粗货”的海商,张巡的意见是恢復到祖制的三十抽一或者二十抽一。相对应的“细货”,也就是蒲寿庚垄断经营的犀角象牙,乳药胡椒,宝石檀香等等等等。这种所谓的“细货”,五抽一也好,七抽一也罢,理应课以重税。
但事实上蒲寿庚的细货反而不抽或者少抽,一般海商的粗货却大抽特抽,以至於抽走其中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二。抽到沿海船户根本不肯出海,而地方官吏抓捕船户的家小,以此为威胁,逼迫船户出海。
就这齣海贸易营商环境,他好不了!
“蒲安抚,现任的提举泉州市舶是何人吶?”到了张巡这个地位是吧,还遮掩什么?该说就说,没什么好装逼的。
“嘶”蒲寿庚心中大呼果然,这张二既然到了福建,那肯定要来分一杯羹的。
不过来之前蒲寿庚也有心理准备,他也是亲眼瞧见泉州城北,区区数方官军摧垮数十万吊眼贼的。且不提蒲寿庚这波被陈吊眼害惨了,势力损失大半。就是没损失的时候,也未必能够和张巡摩下的人马对敌。
淮南一镇雄兵十余万,这才来了二万五千,打仗像这么猛地,还有好几倍。
那只想保全富贵的蒲寿庚也膝盖相当软的,来前就准备分给张巡一半。
船在福建只要下力气造,那有的是。熟练的海员船工,那同样有的是。缺乏的是高精尖的技术人才,会看过洋牵星图,能辨识风向,熟悉航道水路的,就比较难找了。
如此人才,一多半被控制在蒲寿庚的手里,这也是他认为分给张巡一半就可以的原因。
毕竟张巡在地上厉害,可在海里还是两眼一抹黑的。蒲寿庚自付有利用价值,那就有谈判的本钱。
“安抚放心,我所来——.”张巡缓缓站起身,走到蒲寿庚身边,探出一只手,按在蒲寿庚肩膀上。
张巡缺钱又不缺钱,出海贸易这种自己掌握不了,摸不清楚的钱,张巡现在暂时不准备往怀里楼。况且张巡也没有精力分出来垄断海外贸易。
咱们的想法还是恢復泉州市舶司的正常贸易,將朝廷旧有的抽分和和买恶政给废除掉,同时按照律法,合理徵税。
要把几十上百万福建沿海的百姓送去海上討生活,让他们有一口饭吃,不至於再聚啸起来造反。而且出海好啊,出海能自然消减人口,让人口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畴內。
让人和大自然斗,总比让人来和张巡斗强吧。
“节帅?”听完张巡的意思,蒲寿庚有点不懂了,不明白这是张巡在试探自己,还是怎么著。
从南洋拉一船细货宝货到泉州,利润多达数十万。哪年不得开运个几十上百船的,才能够满足南宋半壁的奢侈品消费需求。张巡居然放著一年几百万的利润不要,而要讲什么公平?
有点离谱啊。
“福建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飢饿。百姓飢饿,皆因无地可耕,无海可出。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可以胜一次两次,然则吊眼贼可復起十次八次,安抚相公可懂?”
蒲寿庚抬起头,望向张巡。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点老眼昏,因为他从张巡身上看到的不是藩镇军阀的贪婪,而是一种心有万方的王者之气。
滚滚而来的王气令蒲寿庚练练眨眼,试图確认到底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眼前真实存在,真实发生。
“看来安抚相公懂了”张巡露出一个微笑,竟將蒲寿庚牢牢的压在座椅上,不得动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