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居然是外地人···听你的口音完全听不出来啊，要不是你自己说，我还以为你是內城的本地佬呢···”托克乐呵呵地走在石阶上。

“我只是语言天赋好一点，”路明非平静地回答，语气听不出波澜，“我的老师是尼弗迦德人，所以跟著学了点皮毛。”

对於这个解释他早已驾轻就熟。

“哈哈哈···我就说嘛，不过你的口音真的很厉害···”托克竖了个大拇指：“你別看我这样，我可是在这座城市待了將近三十年了，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人说是外地佬···哈哈哈···”

“不过，就算你说话很像本地人，但是我还是不建议你冒充这里的本地佬，那些傢伙要是发现你是冒充的，可能会很麻烦的···”托克耸耸肩：“我就见过一群小伙子把几个小贵族差点打死在街上，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傢伙说自己是尼弗迦德人···”

“可是···”希里忍不住插话，她抱著依旧抱著路明非的手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帝国的法令和宣传册上，不是总说『从陶森特的葡萄园到玛哈坎的矿坑，所有沐浴在金色日轮下的人，皆为尼弗迦德人』吗？”

虽然希里曾经很討厌尼弗迦德，但她在耗子帮时，不止一次听那些嚮往帝国的人引用过这句话。

“哈哈哈···小姑娘···你看看这里···”托克指著两侧的街道，此刻，他们身处的高度已能俯瞰下方略显杂乱的港口区边缘，而石阶上方延伸的区域，建筑明显更高大规整，街道铺著更平整的石板，行人的衣著也光鲜不少：“这里是金塔之城的外城区，在这里的人们看来，別说是帝国其他地方，就连我们刚穿过的港口区那边的傢伙都不配被称为尼弗迦德人···更不要说是其他地区的人了···”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搬运工的號子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皇帝婚礼的庆典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將四面八方的人潮都吸入了这座光芒万丈的金塔之城。

“当然，对於住在金塔之辉下的內城区的人来说，外城区的傢伙们，也不过是一群『装腔作势的外地泥腿子』，连呼吸都玷污了內城高贵的空气！”托克语气中也是充满了感慨：“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

“以往我见过的大多是对我们这些亚人种族的歧视···可像这样，一层一层，自己人歧视自己人，连骨头缝里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的，还真是头一遭见！也是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奇观』！”

“当然啦，比起某些恨不得把我们矮人赶尽杀绝的鬼地方···”他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丝庆幸，“尼弗迦德对我们这些『非人种』，还算……凑合，不，应该说很好了。多亏了皇帝陛下的法令，至少在这里，大家顶多会在背后偷偷朝你吐口水，或者是骂你两句···不会有人半夜围著你的家门说要杀光“怪物”···”

“明明我们只喜欢喝酒打铁而已···”托克用力甩了甩头，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捻著鬍鬚。

托克嘆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去。

“哈哈……抱歉抱歉！”托克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又堆满了职业化的热情笑容，仿佛刚才的沉重从未发生：“瞧我这嘴！最近准是跟酒馆里那群牢骚满腹的老酒鬼泡太久了，连我都变得像个碎嘴的老妈子！该死该死，净说些扫兴话，打扰各位贵客的雅兴了！”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了转移话题，他立刻指向石阶上方不远处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平台边缘，几个穿著乾净布裙、包著头巾的妇人正围著一座造型別致的石砌喷泉忙碌著。

喷泉中心是一个手持水瓶、姿態嫻静优雅的女神像，清澈的水流从倾斜的瓶口汩汩流出，匯入下方雕刻著水波纹的圆形石池。妇人们用木桶小心地从池中汲取清水，水在夕阳的余暉下跳跃，闪烁著碎金般的光芒，映照著她们平和而专注的脸庞。

“来来来，看看这边！”托克的声音恢復了活力，带著本地通的炫耀，“『清泉广场』！別看这喷泉不大，这可是外城区少有的活水泉眼之一！据说是几百年前一位术士大人引来的地下河的水，清甜得很！不比內城那些镀金的喷泉差！”

托克凑近路明非，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还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希里和凯瑞甘，眼睛里闪烁著促狭的光：“而且啊，悄悄告诉你个小秘密···传说，只要在日落时分，背对著喷泉，往这池子里丟下一枚诚心的铜子儿许愿···”

他话到嘴边，似乎觉得不太妥当，硬生生把“就能撞上段销魂蚀骨的艷遇”给咽了回去，临时改口道：“···就能收穫一份···呃···完美的爱情！对，爱情！非常有用！”

“嘿嘿···”

他接著指向广场另一侧一栋看起来颇为坚固、门面宽敞的三层石头建筑。

建筑底层开著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楣上掛著一块饱经风霜但擦拭得鋥亮的招牌，上面用古朴的字体刻著“橡木与铁砧”的字样，旁边还浮雕著一柄铁锤和一颗橡果的图案。

“瞧见没？那就是我推荐的好地方——『铁砧旅店』！老板是半个矮人，我老托克的本家亲戚！虽然那傢伙抠门得像个守財的地精，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但房间乾净。但是麦酒地道，床板结实，绝对没有跳蚤！而且···”

他著重强调：“最重要的是，价格公道！谁不知道我们矮人最为老实，没有心眼？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安顿下来，保管满意！”

“尤其是里面的服务生茱莉婭，那简直是整个外城区，不，应该说是整个尼弗迦德···”托克压低了声音，小声地介绍著：“整个尼弗迦德最漂亮的女人，如果能娶到她的话，让老托克少活十年也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