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绽，碧空如洗，微风拂过檐角，惊起屋檐下一串晶莹的露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溅开细碎的银光。

宋致远打开房门，深呼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想著马上便要赶回京城团聚，唇角微微扬起。

“嘎吱！”

“致远。”

宋致远听到开门声寻声望去，只见王子遇面色红润，额头鼻子上沁密著细腻的汗珠，见他望去，立刻挥舞著手小跑过来，咧著嘴笑，“致远，黑水被你发展的真好，刚刚我遇到一老伯，跟我说了很多关於你的事情，你这么厉害真的是令我压力山大啊！”

“哈哈，怎么会？”宋致远微微一笑，接著语气略带一丝严肃：“子遇，我们去书房详谈如何？”

王子遇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好。”

东方才泛起鱼肚白，金红的朝霞已浸透了云翳，宋致远推开书房的窗户，让天边的光亮照射进来。

“子遇，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个熟人，有些话我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王子遇见宋致远如此严肃，坐直身板，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

“当初我初到黑水任职的时候，黑水是真的很穷，百姓们除了那一亩三分地，就没有其它的赚钱途径，这么些年我把黑水发展成这个样子，实属不易，我希望等我离开后，你能守护好黑水的產业和黑水的百姓。”

王子遇连连点头，眼神坚毅看向宋致远：“致远放心，我定会守护好黑水。”

宋致远微笑頷首，拿起书桌上的一沓宣纸，放在王子遇的手上：“这是我对黑水未来十年发展的计划书，子遇你可以参照一下。”见王子遇皱著眉翻看的样子，他继续道：“当然这只是一份参考，子遇不用觉得为难。”

王子遇原本微蹙的眉头骤然舒展，眼底迸发出惊喜的光彩：“致远，你这哪是为难我？分明是送我一份天大的政绩啊！”

在京城时，他就特意打听过黑水县的情况，那些去过的人说起昔日的黑水，无不摇头嘆息，可昨日马车驶入县城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整齐的街道，热闹的集市，这一切变化，都源於眼前之人的苦心经营。

王子遇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茶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绵羊布在京城的盛况他再清楚不过，达官显贵们爭相抢购，一匹难求，这样金贵的產业，他怎会拱手让人？

“你放心。”他收敛笑意，正色道：“我不但要守住这份基业，还要让黑水的百姓过得更好。”他也要像致远一样，凭著实打实的政绩，踏上更高的位置。

“那就好。”见王子遇这副表情，宋致远彻底不再担心，倏地又想起香婶子容婶子这段时间欲言又止的模样，继续道：“府里两个做饭的婶子不错，要是缺人手，可以把她们二人留下。”

王子遇点头，他们家还真的缺人手，而且致远也说了，人自然是要留下。

两人说了很多，当王子遇说到黑火药的製作时，宋致远摇头道：“我已经將此秘方教於朝廷，不方便告知与你，不过黑水属於边境，朝廷的黑火药不会少了咱们的。”

王子遇本就是隨口一问，听到这话，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待各项事宜都交代清楚后，宋致远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一种把自家孩子养大，然后又亲手送出去的感觉。

翌日，宋致远亲自喊上王子遇和谭县丞几人在家中好好吃上一顿，推杯换盏中几人熟悉了不少，宋致远见后，心里又放心了一些。

新的知县来任职，县衙內的事情也交接的差不多，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宋致远几人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就连小山子小圆子的两只小羊都被安排穿上屁兜，放在马车上。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当宋致远要走的这天早晨，宋三打开院子大门，想把东西往外边搬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这......这.....”

宋致远见状不由好奇，刚走至门口，就发现大门处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眾人看见宋致远，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低低啜泣起来，紧接著，呜咽声便如潮水般漫开。

“大人，我们捨不得你啊！”

一声嘶哑的呼喊划破暮色，紧接著，眾人黑压压跪了一地，有人以额触地，久久不起，有人捧著吃食，望向宋致远却只是哭，说不出半句挽留的话。

还有的妇人搂著稚子，泪珠子断了线般往下掉，沾湿了怀中粗布衣裳，这其中还有不少是上次牺牲民兵的家属，此刻也是哭的厉害，谭县丞几人也在其中，正一脸不舍的看著他，宋致远看到这一幕，鼻头酸的厉害，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本来想著一大早出发，便是害怕发生这样的事，没想到老百姓比他起的更早，好像是提前洞悉了他的想法。

过了好一会宋致远恢復好心情，走上前笑著道：“大家快快请起，谢谢大家，还不忘为我送行。”

百姓们慢慢起身，不舍的看著他们的宋大人，黑水如今能有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宋大人，这么好的人如今要离开，百姓们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等宋三牛几人把东西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宋致远看著街道两边看著他恋恋不捨的百姓，他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跨上马车。

“大人，路上小心！”

“大人，一路顺风！”

“呜呜，我捨不得大人离开，大人要是不走就好了。”

『“瞎说，大人的家在京城当然要回去。”

马车內的宋致远听著百姓们的对话，內心酸涩不已，一旁的宋三牛见儿子眼眶红红，嘆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等走出街道，宋致远手指轻轻挑起车帘，暮色中，百姓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大人保重啊！”隱约的呼喊声隨风飘来，宋致远压下心头的酸涩，放下车帘，马车转过山坳，將那些熟悉的面孔永远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