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宗封山以来,並未如玄阳真人所愿,將魔气与那桩惊天丑闻的余波彻底净化。
恰恰相反,当紧闭的山门再次开启,一种比魔气更难驱散的东西,已在眾人心中悄然滋生。
那就是——怀疑。
一切的源头,始於执法堂首座沈清辞。
他从那方林清唯绝不可能拥有的凡品云锦手帕开始,重审卷宗,走访人证,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放在日光下反覆剖析。他越查,心中的天平便越是动摇;他越是动摇,看向凌昭的眼神,便越是深沉难辨。
而凌昭,作为这场风暴曾经的受害者,九霄宗上下怜惜的白月光,最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气运这种东西,玄之又玄。
它曾如一件华美的羽衣,披在凌昭身上,让他眾星捧月,言出必有人信,行事必有天助。
可现在,这件羽衣,正在被一根根地抽丝剥茧。
起初,是几个外门弟子看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崇拜,而多了几分探究。
而后,是原本对他有求必应的丹药房长老,开始以用度紧张为由,剋扣他修炼所需的上品灵丹。
最让他心惊的,是那一日,他於演武场练剑,剑气无意间扫过一旁观摩的师弟。往常,那师弟只会惊嘆於他剑法的精妙,可那次,那师弟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畏惧与嫌恶。
那一刻,凌昭的心,如坠冰窟。
他依旧是那张清秀绝伦、惹人怜爱的面容。一袭白衣胜雪,身形清瘦,眉宇间总带著一抹挥之不去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这副模样,曾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可如今,这副武器,似乎正在慢慢失效。
“是林清唯……一定是他!”深夜,凌昭在自己的洞府中,面色狰狞地打翻了桌案上的茶具,“他阴魂不散!他死了都要算计我!”
他夺来的气运,本该让他修为一日千里,直登仙途。
可现在,那股力量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滯涩不前,甚至有隱隱溃散的跡象。
他能感觉到,那原本属於林清唯的天道垂青,正在离他而去!
不,他绝不允许!
他已经品尝过站在云端的滋味,绝不能再跌回泥潭!
在无尽的恐慌与怨毒中,凌昭想到了一个传说——不周山之巔,沉睡著一头上古神龟。
它自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知过去,晓未来,更能窥探天道气运的流转。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
不周山终年被罡风与雷云覆盖,寻常修士甚至无法靠近百里之內。
凌昭此刻的模样早已不復往日的清雅出尘,他身上的白衣被罡风割得襤褸不堪,发冠歪斜,几缕黑髮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双总是蓄满泪水、显得楚楚可怜的眼眸,此刻却因恐惧与偏执而布满血丝,透著一股疯狂。
他耗尽了半身灵力,才终於穿过那片夺命的雷云,来到了山巔。
山巔之上,並非想像中的奇异草、仙灵之境,而是一片荒芜的平台。
平台的中央,匍匐著一个巨大无比的轮廓。
那便是上古神龟。
它的身躯庞大如山岳,龟甲上布满了岁月侵蚀的深刻纹路,仿佛承载著整个世界的沧桑。
正静静地蛰伏著,双目紧闭,呼吸悠长,与整座不周山融为一体,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察觉这竟是一个活物。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感,让凌昭双腿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