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道:“不错。”
翠浓道:“你用不著叫我想,我已想过,我早已知道你看不起我。”
傅红雪道:“不错!”
翠浓道:“好,好,好……你很好。”
她突然用手掩著脸,痛哭著奔出去。
傅红雪没有阻拦她,也没有看她。
她已衝出去,“砰”的,用力关上了门。
傅红雪还是动也不动地坐著。他身子也不再颤抖,但一双手却已有青筋凸出,额上已有冷汗流下。可是他突然倒了下去,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痉挛,嘴角吐出了白沫。
然后他就开始在地上打著滚,像野兽般低嘶著,喘息著……就像是一只在垂死挣扎著的野兽。
门又开了。
但来的人不是翠浓。
而是薛果。
他冷冷盯著桌下的傅红雪,看著那个宛若死神般的男人,眼下却如同死狗一般在地面上苟延残喘。
自从见识到傅红雪的刀后,他就明白自己远非对方的对手。
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傅红雪可以为了白天羽杀人,他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父亲而杀人。
眼下傅红雪早已没了反抗之力,他只需出手,便可以取走傅红雪的性命。
但不知为何,薛果却静静站在原地,紧紧盯著脚下的口吐白沫的男人……
“既然不愿出手,为何还不快走?”
数息过后,身后突然传来了林平川的声音。
“是你!”
薛果眼神凝重,回头紧紧盯著身后怀抱双手靠在门前的林平川。
“是我!”
林平川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薛果咬牙道。
林平川道:“在你发呆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
薛果脸色阴沉著。
因为就在他与林平川说话的时候,傅红雪的喘息却已渐渐平静下来,同样已经紧紧握住那把漆黑的刀。
薛果盯著傅红雪,眼中泛出一丝奇光的光,旋即冷冷道:“你如果要为白家报仇的话,我在好汉庄等著你!”
留下这句话后,薛果便走了。
“你病了?”
林平川道。
傅红雪咬著牙,嘴角还残存点点白沫,正像那匹死马嘴角流出的白沫。他的確病了。
这种可怕的病,已折磨了他十几年,每当他被逼得太紧,觉得再也无法忍耐时,这种病就会突然发作。
他从不愿被人看到他这种病发作的时候,他寧可死,寧可入地狱,也不愿被人看到。但现在他却偏偏被人看到了。
他紧咬著牙,用刀鞘抽打著自己。
他恨自己。一个最倔强、最骄傲的人,老天为什么偏偏要叫他染上这种可怕的病痛?
这是多么残忍的煎熬折磨?
林平川自然也看出这种病,嘆了口气,缓缓道:“你何必打自己?这种病又死不了人的,而且还很快就会……”
傅红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拔出了他的刀,大吼道:“你滚,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再一次拔出刀。好亮的刀!
刀光映著他的脸,带著血泪的脸。
苍白的刀光,使他的脸看来既疯狂、又狞恶。
林平川淡淡道:“好快的刀!”
傅红雪没有说话。
林平川忽然笑了,深沉地接著道:“只可惜眼下它还並不十分快。”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应,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能感觉得到,他虽已勉强控制住了癲癇,但那並不能表示他的刀已恢復到以前那么快。
病痛痛苦折磨,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受到损害。
林平川的情况却似在巔峰中。
所以林平川笑得很愉快,也很残忍,缓缓道:“现在我们心里一定都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没有问,固为他的確知道林平川这句话的意思。
林平川道:“我若要杀你,今天就是我最好的机会,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
“但你不会!”
突然间身后又传来叶开的声音。
叶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他的轻功与李寻欢一脉相传,昔年李寻欢为了去少林报讯,一手踏雪无痕惊艷少林群僧!
而叶开的轻功甚至还在昔年李寻欢之上……
“你怎知我不会?”
林平川右手已握向腰间的佩剑。
他隨身携带的本门佩剑已被傅红雪所断,但江湖很大,找到另一柄剑並不算什么难事!
林平川搭剑的手並未收回,目光如电,射向门外的叶开。
叶开倚著门框,脸上那抹惯有的、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笑意仍在,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锐利如针的审视。夜风拂动他的衣角,他站得隨意,却封住了林平川所有可能的进击路线。
“不是不会,”叶开的声音依旧带著那种奇特的、令人放鬆的韵律,却字字清晰,“是不屑。”
林平川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玩味:“哦?你当真我懂我?”
叶开笑容不变,目光却锁定了林平川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懂得。尤其不屑……乘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