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老僧眉梢微挑,诵经声戛然而止,语声悠悠传出窗外,平和中带著一丝洞察:
“檀越既已踏入此院,尘缘自显,何不隨缘现身?老衲烹有山茶,可共聆松涛,一论因果。”
此言入耳,玄明心头剧震,行踪竟早被窥破?
未及思忖,屋內老僧见无回应,面上慈和未减,缓缓搁下经卷,陡然转身!目光如炬,似能穿透窗欞,直锁那微孔,沉声道:
“山下尘囂扰攘,似因檀越而起。既至寒舍,何不明言来意?贫僧虽棲身山野,於左近尚存几分薄面,或可为檀越斡旋一二。”
窗外玄明暗惊,已知行藏尽露。这竹舍老僧看似寻常,竟有如此洞察,显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心中暗嘆,今夜当真时乖命蹇!寺中不过瞥见白衣人影,几遭不测;遁入深山,偏又逢此等人物!
虽觉老僧气度雍容,似无恶意,玄明仍守江湖之慎,隔窗拱手,语带疏离:
“在下冒昧擅闯,扰了大师清静,唐突之处,万望海涵。”
室內白袍老僧面容和煦,温言道:“来者皆是缘,何言怪罪?施主请入內敘话。”
玄明目光扫过沉沉夜色,摇头道:“在下身缠琐事,恐累及大师,便不入內了。
方才大师慨然允助,在下铭感五內。未知大师法號?与这大慈恩寺……”
老僧见他谨慎,亦不介怀,含笑道:“贫僧慧安,不过寺中一洒扫老僧,不足掛齿。”
听得“洒扫老僧”四字,玄明心头稍松,拱手道:“原是慧安大师。在下本不敢叨扰,唯有一事相询,还望大师成全。”
慧安抬手虚引,神色平和:“施主请讲。”
“山下官军围堵,寸步难行,未知大师可知山中另有隱秘小径?”
“有的,有的。”慧安先露茫然,旋即面现难色,“只是年深日久,路径依稀难辨。
所幸屋中存有旧日所绘山径图,施主若肯移步入內,贫僧这就取来与你。”
话音方落,窗口的玄明却未如其所愿移步,身形依旧隱於暗影,隔著窗纸,语气陡转,带著几分似笑非笑的冷峭:
“大师好算计!若非你三番两次誆我入屋,我或真著了道。可惜过犹不及,大师哪是为我取图?
分明欲取在下项上人头!”
此言一出,满室清幽顿化肃杀!
慧安脸上的慈和如冰消雪融,瞬间褪尽,双目陡露寒光,语冷如刀:
“本欲予施主一条生路,亦予老衲一份方便,可施主偏要自寻死路,那就休怪老衲心狠!”
“嚓!”
言犹在耳,烛火应声齐黯!
杀机陡现之际,慧安手中经卷猛地急旋,竟如飞轮般打著转,挟著破风锐啸,破窗直射玄明面门!
劲风扑面,杀意森然!
“好个老贼禿,果然歹毒!”
玄明耳闻恶风,心知不妙,急抽身暴退!
黑衫飘摇,如鹤冲天!
身形方动,那经卷已撞破窗,木屑纷飞如雪!
余势不减,如影隨形,如星河泄地,直罩玄明尚未立稳的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