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然与映雪方掠至药师殿檐顶,尚未得见半分人影,陡闻一声沉喝破空而来:
“黑血神针?!”
谢自然足尖轻点檐角瓦当,身形一盪如柳絮,旋即一个起落,稳稳立在地藏殿屋顶。
他俯身透过瓦隙朝下望去,所见情景,却大出谢自然所料。
院中並无他预想中的华山弟子,空荡的青石板地上,唯见两道身影正与一眾黑衣人缠斗。
其中一道青衫身影最是显眼,周身隱泛紫气,青锋剑影翻飞如流萤,剑招灵动中透著凛然正气,正是岳不群;
与他对战者,是位戴斗笠的黑袍剑客,此人手中长剑折射著寒光,招式阴柔诡譎。
谢自然一眼辨出,黑袍剑客乃是曲洋。
二人剑风交错,火星溅落间,周遭已躺下十数具黑衣人的尸身,血腥气瀰漫在夜风之中。
谢自然好奇地望向岳不群面容,怎奈其脸上紫气氤氳,遮去了大半神色,竟瞧不真切。
便在此时,身旁的映雪忽然轻喟一声,语带讚嘆:
“好一位绝代佳人!”
谢自然下意识循她目光望去。
只见院中另一侧,一名身著褐裙、容色照人的端庄美妇,正被十余名香主、旗主、执事围攻。
她风姿绰约,虽身处险境,却临危不乱,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裙袂翻飞间,竟將一眾黑衣人的攻势尽数化解。
正是华山玉女寧中则。
看清美妇容貌的剎那,谢自然暗道失策,忙收回目光,却已然迟了。
不必回首,他已感受到映雪那带著几分戏謔、意味深长的目光,正落在自己侧脸。
“她便是华山玉女寧中则吧?真是个美人儿!”
映雪似未察觉他的侷促,只望著下方打斗,轻声相询。
谢自然却避而不答,转而言他:“屋顶下有人。”
映雪闻言,暗运內力侧耳细听,果然,脚下殿宇內,传来数十道粗细不一的呼吸声,显然藏著不少人。
她注意力顿时被引开,又问:“是华山派的弟子?”
谢自然微微頷首,目光扫过殿门缝隙:“想来如此。”
地藏殿內昏黑,唯窗隙漏进几缕庵外微光。
华山弟子皆敛声屏气,蜷缩於暗处,悄听殿外动静。
昏暗中难辨容顏,唯见人影幢幢,隱约可见一个肩头蹲著猴儿的瘦小身影附窗窥望,那猴儿亦不安地抓耳挠腮。
肩头蹲猴的瘦小身影贴窗窥视片刻,回头压低嗓音道:
“大师兄,咱们当真不出去助师娘一臂之力么?
外面那群魔教妖人正围著师娘廝杀呢!
师娘纵是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有个闪失……”
他肩头的猴儿似也懂得紧张,支棱起耳朵,小爪子抓著他的衣领,吱吱叫了两声,又被他慌忙按住。
“呸呸呸!”
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突然从供桌后传来,带著几分娇嗔:
“六猴儿你胡唚什么!
我娘的武功何等厉害,收拾这些跳樑小丑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少在这里乌鸦嘴咒她!”
“不是啊!小师妹你莫要误会!”
六猴儿急得摆手,又恐声音太大引来敌人,忙压低语调:
“我只是……只是担心师娘寡不敌眾,吃了亏去!”
“好了,都静声。”
一道沉稳硬朗的男声忽然响起,打断二人爭执。
一语既出,黑暗中顿时寂然。
片刻后,似是为安眾人之心,那硬朗声音又道:“我不让大家出去,非是怯敌。
我等武功远逊外间黑衣人,贸然出手非但无济於事,反会徒增伤亡。
更甚者,若被擒作人质,他们以我等要挟师父师娘,师父他们投鼠忌器,岂不反陷师长於险境?”
话音落下,昏暗中,殿內影影绰绰的身形都为之一滯。
隨即有人悄然頷首,先前按捺不住的衝动,被这番话语渐渐压下。
此刻眾人都明了大师兄的顾虑,他是恐眾人出去反给师娘添乱。
黑暗中静默片刻,眾人虽仍紧握剑柄,却无人再言出殿。
唯有猴儿轻啼,混著庵外隱约的兵刃交击声,更显殿內气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