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义正词严,为王甫摇旗吶喊的左都御史,此刻一张脸白得像纸,身体筛糠般抖动,几乎站立不稳。
大顾朝堂的天,真的塌了。
而亲手把天捅了个窟窿的男人,就站在大殿中央。
岳凉。
他依旧穿著那身青色的五品官服,身形笔直。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安静地站著,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朝爭,与他毫无干係。
这份平静,让所有人心底发寒。
龙椅上的太乐帝,缓缓站起了身。
他走下九层丹陛。
一步。
一步。
明黄色的龙靴,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每一下,都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臟。
他走到了岳凉的面前。
整个大殿的官员,头垂得更低了。
皇帝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亲自为岳凉理了理那因为举起供状而略显凌乱的衣襟。
这个动作,比任何封赏和言语,都更具分量。
“朕的御史中丞,受委屈了。”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传遍了整个太和殿。
岳凉躬身。
“为陛下分忧,为朝廷除弊,是臣的本分。”
“好一个本分。”
太乐帝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內心的,畅快淋漓的笑。
他转过身,面对著噤若寒蝉的百官。
“王甫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罪大恶极。”
“但,他不是一个人。”
“这张网,铺得很大。烂掉的根,也很多。”
皇帝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身体一颤。
“朕今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
“凡与王甫案有涉者,一个时辰之內,去都察院自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个时辰之后,朕会让岳爱卿,帮你们体面。”
帮你们体面。
这五个字,让左都御史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没有人去扶他。
“退朝。”
皇帝说完,转身走回龙椅,大袖一甩,消失在殿后。
“退——朝——”
陈洪尖细的嗓音,终於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官员们如蒙大赦,乱鬨鬨地向殿外涌去。
他们看都不敢再看岳凉一眼,绕著他走,像是躲避瘟神。
刚才还叫囂著要治岳凉罪的几个人,此刻更是面无人色,脚步虚浮,几乎是被人架著出去的。
转眼间,偌大的太和殿,只剩下岳凉一人。
赵龙从殿外走了进来,將佩刀递还给他。
“大人,贏了。”
赵龙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贏?”
岳凉接过刀,掛在腰间。
“这才刚开始。”
他走出太和殿。
阳光刺眼。
广场上,羽林卫指挥使周通,带著他的部下,依旧如標枪般肃立。
看到岳凉出来,周通大步上前,单膝跪地。
“末將,参见岳大人。”
这一次,他的姿態,比昨夜更加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