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榭里的空气,仿佛被抽乾了。
只剩下那对玉胆碎裂后,清脆的迴响。
王愷的身体僵在躺椅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和地上的碎玉一样苍白。
珊瑚树。
二十万两。
这两个词,像两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身边的侍女们,嚇得连呼吸都停了,一个个垂著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那名管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出大事了。
岳凉没有理会眾人的反应。
他走到一张空著的紫檀木椅子前,拂了拂衣袖,逕自坐下。
动作从容,姿態閒適。
仿佛他不是闯入者,而是这拙政园真正的主人。
他提起桌上的银质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注入白瓷杯中,发出清冽的声响。
“哗啦啦……”
这声音,在死寂的轩榭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愷的眼珠,隨著岳凉的动作,机械地转动著。
他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乾涩沙哑。
“你……到底是谁?”
岳凉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氤氳的热气。
他没有喝。
只是將温热的茶杯握在手里。
“我姓岳。”
他抬起头,看向王愷。
“一个生意人。”
“生意人?”
王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指著岳凉,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你算什么东西!”
“闯进我的园子,打碎我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地谈生意?”
“来人!给我把他的手脚打断,扔进太湖里餵鱼!”
他的声音,尖利而愤怒。
然而。
轩榭外的家丁护院,没有一个敢动。
周通和他身后的五十名羽林卫,就那么安静地站著。
他们没有拔刀,没有出声。
可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浸泡出来的煞气,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一道让王家的打手们,肝胆俱裂的墙。
岳凉笑了。
他把茶杯,轻轻放回桌上。
“王公子,脾气不要这么大。”
“生意谈不成,还可以谈別的。”
“比如,谈谈你们王家,这些年是怎么把官盐当私盐卖的。”
“谈谈你们是怎么用扬州的盐税,去填苏州丝绸生意的亏空。”
“或者,谈谈你父亲王善,去年送进京城的那份『冰敬』『炭敬』,都送到了哪些大人的府上?”
岳凉每说一句。
王愷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开始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这些事……
这些事!
都是王家最核心的机密。
是烂在肚子里,都不能对外人说一个字的秘密。
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京城来的什么岳家。
他……他是魔鬼!
“你……”
王愷张著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感觉自己被人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冰天雪地里。
所有的偽装,所有的傲慢,都被对方轻描淡写的话语,撕得粉碎。
站在岳凉身后的赵龙,拳头已经捏紧了。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原来如此。
大人根本就不是来绑票什么珊瑚树的。
珊瑚树只是一个引子。
一个敲门砖。
他真正的目的,是把王家所有的罪证,当著王愷的面,一件件掀开。
这是诛心!
是要从心理上,彻底击垮这个紈絝子弟。
岳凉从袖中,取出了那本钱通交上来的帐册。
他没有翻开。
只是用手指,在帐册的封面上,有节奏地敲击著。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敲在王愷的心上。
“王公子,我们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吗?”
岳凉的声音,依旧平静。
王愷的身体,软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回躺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
他看著岳凉,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