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大堂,一片狼藉。
翻倒的桌椅,碎裂的瓷片,还有在地上呻吟的家丁。
空气中,茶香,血腥气,与食物的残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气味。
薛浩就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央。
他的脸上,掛著一种近乎完美的,商人式的笑容。
仿佛他走进的不是一个刚刚发生过斗殴的现场,而是一间装潢別致的雅室。
“岳大人。”
他再次开口,声音温润,听不出半点火气。
“此地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在金陵,有一处清静的別院,不如我们移步那里,我备上好茶,再慢慢详谈?”
他想把场子换到自己的地盘。
只要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薛家的势力范围,主动权就会回到他的手里。
岳凉笑了。
他没有理会薛浩伸出的手,而是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
他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
岳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堂。
“地方够大,光线也足。”
“最重要的是,见证人多。”
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还在哼哼唧唧的家丁。
薛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岳大人说笑了。”
他挥了挥手,身后立刻有人上前,將那些受伤的家丁,一个个拖了出去。
动作麻利,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很快,大堂里就只剩下岳凉和他的人,还有薛浩带来的几名心腹。
以及那个缩在角落里,脸色煞白的薛蟠。
薛浩的视线,落在了那株珊瑚树上。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剎那的停滯。
“真是好宝贝。”
他由衷地讚嘆了一句,然后走到岳凉的桌前,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与岳凉,隔著一张桌子,对坐著。
“岳大人从京城远道而来,想必是为了公干。”
“不知我薛家,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
他绝口不提王家,也不提这珊瑚树的来歷。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赵龙站在岳凉身后,手心里的汗又冒了出来。
这个薛浩,比他那个蠢侄子,难对付一百倍。
他就像一条藏在水草里的毒蛇,不叫,不闹,只是安静地吐著信子,等待著时机。
岳凉將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我不是来公干的。”
“我是来做生意的。”
“薛族长,你是个生意人,应该懂规矩。”
岳凉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两。”
“白银。”
“这株珊瑚树,你买回去。”
他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把价格拍在了桌面上。
简单,粗暴。
薛浩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二十万两。
这正是王愷买下这株珊瑚树的价格。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王愷为了这事,没少在他面前显摆。
“岳大人。”
薛浩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为难。
“这件货,来路不明。”
“我薛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这种烫手的东西,我们不敢收啊。”
他在装傻。
岳凉也不恼。
“哦?来路不明吗。”
“我怎么听说,这是王愷王二公子,了二十万两,从波斯商人手里买的?”
“为了凑钱,还挪用了扬州三万两的盐税。”
“薛族长,你说,这盐税的窟窿,要是被捅到陛下面前……”
“王家,担待得起吗?”
薛浩的后背,已经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盐税的数目都知道。
这不是简单的江湖寻仇。
这是衝著四大家族来的。
“岳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薛浩的声音,冷了下来。
大堂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不。”
岳凉摇了摇头。
“我是在帮你。”
“你想想,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丟了这么大的脸。”
“你们薛家,作为姻亲,作为盟友,难道就袖手旁观?”
“传出去,整个江南的士绅,会怎么看你们薛家?”
“他们会说,四大家族,也不过如此,连自家人都护不住。”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二十万两,把这棵树买回去。这钱,正好可以填上王家挪用盐税的窟窿。”
“你不仅帮王家挽回了顏面,还帮他们销毁了罪证。这是多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