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中年执事原本鬱结的眉头猛地一挑,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竟是如此?”
他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跪伏在地的渔夫,声音陡然加重:
“你!抬起头来回话!你所言当真?確定没有看错?若有半句虚言,可知后果?!”
那渔夫整个人如捣蒜般磕头,声音带著哭腔:
“大大……大人明鑑!草民確定没有看错!那晚草民在船上帮工,那怪物……那怪物的样子,还有刘帮主与它廝杀的场面,草民这辈子都忘不掉啊!草民在渔友家发现这骨头片子后,越想越怕,一刻不敢耽误,就赶紧稟报了王捕头……望大人明察,望大人明察啊!”
说完,他又是不住地磕头,额头触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中年执事听完,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他连忙探过身,语气急切地道:
“好,你且起来,將那晚所见所闻,尤其是关於那妖兽的细节,与我细细道来,不得有丝毫遗漏!”
那渔夫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始回忆,將当晚如何看到李承岁、如何与刘奇搏斗、骨剑如何被斩断等情形,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一遍。
听完渔夫的敘述,中年执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那光芒转瞬即逝。
他缓缓靠回椅背,沉吟片刻,开口道:
“行了,此事本官已然知晓。王捕头,你们先去吧。稍后我自会稟告城主。但是——”
他话音陡然转冷,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
“记住,此事关乎重大,到此为止,不得再向任何外人提起半分!否则,严惩不贷!”
那王捕头听完,却並未立刻领命退下。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中年执事,当著那渔夫的面,竟朗声问道:
“执事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那河神祭为何一次比一次盛大,献祭的活人也越来越多?城中百姓愚昧不知也就罢了,难道您和城主大人不知?那所谓的『河神』,根本不是什么正神,不过是一群妖兽罢了!”
他的声音带激动:
“为何不將此间情况如实上奏皇庭?请皇庭出手,斩除龙野川的大妖,永绝后患?如此,方能真正让我立川城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水患之苦啊!”
“放肆!”
那坐於主位的执事却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皇庭决策,水系安寧,这些岂是你我区区地方官吏该妄加揣测的?天刑司再如何,你也仅是个地方捕头!往后莫要再谈论这些,谨记你的本分!”
说完,他眼中寒光一闪,手指隨意地朝著那渔夫轻轻一点。
那渔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如沙雕被风吹散,化作一蓬细密的飞灰。
紧接著,一股无形的清风卷过,將那蓬飞灰轻巧地送出屋外,消散在庭院之外。
“执事!”
王烈目睹此景,瞳孔骤缩。
“够了!”
中年执事严厉地打断他,面色冰冷如铁。
但隨即,他又仿佛泄了口气般,声音放低了些,还带著无可奈何,
“王捕头,你是个尽忠职守的好捕头,但有些事……並非你我想的那般简单。其中有太多牵扯,太多顾忌,非你我所能决定。谨记我的话,去吧,办好你的差事。”
王烈看著面色复杂却態度坚决的执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將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他重重一抱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有些沉重。
而那中年执事,目送著王烈走出院子后,脸上那副无奈的神情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声轻不可闻、充满讥讽的冷哼。
他把玩著手中那截锯齿断剑,眼中先前的光芒再次闪烁起来,低声自语道:
“百姓?安居乐业?哼,不过是一帮螻蚁罢了……能活著,已是他们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