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被害后，尸体要保持一周不腐烂不发臭，在十月中旬並非很容易的事。既然张溪家里冰箱看起来正常，闻起来也並无异味，她如果是凶手的话，尸体又会安置在何处呢？

宾馆还是她租了房子？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在淮珠市这种小城市里，应该不太可能有宾馆房间內自带冰箱。

思及此处，翁乘觉得可以从房屋出租这块著手调查。他坐在副驾驶位置，掏出手机立马给队里打了个电话，首先向程队提出要申请查询出租屋备案资料库，接著嘱咐同事填一下相应的申请表格，然后去系统里查询张溪此人是否有租房记录。

“我们这小城市，出租屋会主动备案的不是特別多吧。”电话另一头的女同事不抱希望地说道。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和《租赁房屋治安管理规定》，房东必须向辖区派出所登记租客姓名、身份证號、租住地址、租期。可实际上在小城市里这方面还是比较混乱的，隨心所欲把房子租了，除非被找上了，否则很多老百姓並没有备案的意识。

翁乘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回道：“这次要查的是那种带有大冰箱的好房子，大概率会在备案系统里。”

好房子租出去，不备案，房东也会担心遇到奇奇怪怪甚至可能是犯罪分子的房客。这就是他第一反应是先系统里查查的原因。如果系统里查不到，虽然也可以採取人海战术的方式去到处走访询问，但整个淮珠市也不小呢，这点很难实现。不过话说回来，备案系统里要是查不到张溪的名字，他们也只能先放弃追查这一方面。

“那先这样。我这边车已经找到了。”虽说想从车上提取死者的死者的皮屑从而验证dna也得不少时间，但目前来说这確实是最好的调查方向。他暗自嘆了一口气后，掛断了电话。

好在张溪所说的那家修车店並不是特別偏僻，他们到了禹王区二马路那边很快就找到了它。而店老板也在看到警察证的一瞬间，毫不隱瞒地承认这里有一辆本田雅阁车放置了好多天。不过车子本身並没有大问题，只是车头右侧有一些磕碰划掉了漆而已。

翁乘摸著洗得发亮的银灰色车身转了一圈后，最终在车头位置蹲了下去，他看著上面的磕碰痕跡，头也没抬地问道：“你確定著车是十月十一日开来的？”

“唔……是的。”老板不知是不是在思考，回答起来似乎不太肯定。

“车主给我看过你们店开的收据，是十月十一日就放在这修理了。”翁乘这回起身並抬起了头，盯著穿著黑衬衫的胖男人看了好一阵，又说：“你確定？”

老板一听，连连摆手说道：“我就是一修车的，哪里敢跟警察同志乱说话啊。”他急起来，喘息声变大，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中还混著几下类似打呼嚕的响声，转而问了起来：“不过，能问下张溪怎么了吗？”

修车店老板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正在期待翁乘的回答。

“你认识她？”翁乘反问。

“那倒不是。”老板乾笑了一声，回道：“我就是好奇……”

翁乘听到这样的回答，又看了对方一会，才嘆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如果后面有什么情况，再联繫我们。”

他之所以要来修车店特地看一眼，倒不是不相信车在这里，是他知道私人店铺很多时候都可以“通融”，从少收钱到多钱多麻烦一点店家，都是常有的事。这就是说，区区一个单据上写的日期，並非不可推翻的铁证。万一老板在张溪钱后改了真实日期，也不会很奇怪。

不过正常人是不会为了那点小钱去对警察撒谎。这就是翁乘嘆气的原因。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没有多停留，叫上另外两人在修车店老板紧张的视线里逐渐开车远去。

一路上车里十分沉默。

张溪的车子並不是拋尸那晚出现的车子，这就意味著张溪是凶手的可能性大幅降低。接下来就要看留在组里的同事对张溪租房情况的调查结果了……翁乘心怀些许焦躁，望著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象，无心欣赏。

当三人回到刑警大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老余已经回了组里，正在向程队匯报他在李民那边的新发现：李云露的妈妈可能不是自己跑了，而是被李民卖了换钱。

“你认为李民可能想把女儿李云露卖掉，遭到了女儿的激烈反抗后被杀？”程队问完，就看到了从门外进来的翁乘等人。

“张溪那边怎么样？”程队立刻追问。

“不太顺利。”翁乘承认得乾脆，並將车子的情况说了一下。

但他马上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房租租赁系统里查出什么了吗？”

程队看了一眼办公室一边的一个空位，摇了摇头，回说：“没有张溪的信息。如果按照你说的情况，我觉得张溪大概率是没有租房的。”

翁乘在听到这里时，內心的自信塌了一半。他开始后悔在张溪家时表现出步步紧逼的態度。可是他只要想起这一天里她的两幅面孔，就无法放弃怀疑。正在他感到困惑和犹豫时，之前查房屋租赁的女同事从卫生间回来了。

“翁乘，你回来啦，那会你叫我查的……”女同事话没说完。

程队朝著女同事摇了摇头，並转向翁乘说：“没有证据去支持张溪是凶手的推论。动机上也是猜测为主。现在看来，李民的杀人动机还是最强的。”

一旁的老余也点头，说道：“那不如继续追查李民这边？”

“大家觉得呢？”程队问完，又看了一眼翁乘。

翁乘在沉默片刻后，同样点头。其他人接著表態表示“没意见”。

之后重案组的一眾纷纷散去，准备第二天一早继续调查这起案子。只是次日上午八点，翁乘还在警车上时，接到了警队打来的一通电话。

“又一具面目被毁的尸体？”翁乘惊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