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一层层向上，翁乘每接近重案组一步，心情就沉重一份。刚才那通电话里母亲强行掛断了电话，这让他更加觉得那张模擬画像上的人就是她。

不过想要实际確认这点，那就需要从运营商系统里调取相应的通话记录入手。

当天下午，赵文材和刘立两人带著相关手续前往淮珠市电信运营中心，翁乘为了早一点搞清楚那位老年女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亲，便主动提出与赵文材换一下，让对方留在队里查询本市是否存在邓解放这个人。

虽然赵文材对此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什么意见。毕竟留在组里还轻鬆一些。

然而当翁乘和刘立到底楼下准备开车出发时，两人面面相覷……一个没有驾照开不了车，一个有驾照却从没有正经上过路，不敢开。翁乘是前者。早些年他母亲对他的管控很严格，总觉得学开车送一件特別危险的事，所以他也没能去考证。后面他进了警队后，各种事情十分繁忙，又没了时间，所以他此刻面对眼前的警车无能为力。

“我不放心自己。”刘立站在警车后面的位置，手抓著车门把，尷尬地解释道。

翁乘原本心不在焉，听到小刘这么说，內心涌上了一种焦急又无力的感觉。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去盲目鼓励对方，毕竟交通安全问题不是小事，应当重视。

“要不，还是让赵哥来吧？这种需要跑腿的事，交给我们准没问题。”刘立误以为翁乘是不放心他和赵文材去办这些事情。

翁乘见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压著那份马上就去运营商那边的衝动，沉默几秒后，默默拨通了赵文材的手机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完全不似平日里那样气力很足的感觉：“小赵你还去电信那吧。”

翁乘可以选择让刘立去和赵文材换一下，但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在这起案子里加入了许多个人感情。他及时止住，之后也没有在电话里解释什么，而是用略带催促的语气继续说：“小刘在这等你呢。”

说完这些，翁乘结束了对话。他將手机装进上衣口袋里，转头又看了一眼有些尷尬的新人警察，嘱咐道：“有了结果，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如果能早点確认一切与母亲无关，那么他就专心查案。如果母亲真的涉入其中，那么他作为亲儿子按照规定必须儘早退出此案。翁乘的眼神坚定，嘴角挤出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他在刘立的惊诧目光下，转身离去。

回楼上的途中，翁乘与赵文材迎面，却因为整个人心神不安並目光下垂盯著地面，没有注意到对方在和他抬手打招呼。

当警车驶离刑警大队的大院后，重案组办公室內再次恢復了安静。留守的几人各做各的事。翁乘则是在去了一趟卫生间的洗手台並打开水龙头水洗了把脸。而那些水渍在接触空气后，散发著凉丝丝的气息，像是在时刻提醒他保持清醒。就是在这种状態里，他开始在本市人口资料库里输入“邓解放”这个名字，尝试找到能对应死者身份的信息。

翁乘將滑鼠光標移动到检索按钮上后，轻轻一点，瞬间便出现了好几排人物列表。他稍微数了一下，三十多个人都叫邓解放。他那黯淡的面色也因此稍微缓和了一些。

一市三县三四百万人口里，姓名重复之人肯定多之又多。所以翁乘开始做好了耗费一下午才能查完的准备，没想到居然只有这一点点。

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將五十岁以下的男性和其中唯一的女性排除在外，剩下的只有十九个人。在这十九个人里，翁乘也不再细分年龄，就从排在最上面的那个“邓解放”开始查起。他一个个点了进去，对每个人的文化程度以及户籍进行筛选，又在去掉四个高学歷的外，锁定的十五个人是初中学歷及以下……

邓解放的穿著和皮肤状態以及手掌上的老茧，意味著他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按照对方的年龄来分析，那时候高中生非常厉害。其实就是初中生在四十年前以前都算文化人，当个村镇小学老师绰绰有余。因此翁乘最终將关注点放在小学文化的四人身上。

在翁乘记录下来这四人的基本户籍信息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二十五分。他从座位上起身，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走出了办公室。在茶水间接水的过程中，之前慢慢沉静下来的內心又一次开始燃起烦闷的火苗。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电信那边吧。翁乘的脸上也不由地泛起了忧虑之色。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同事也过来接水，笑著招呼了他一声：“这次的案子真不是一般棘手吧，看你都愁成这样了。”

说话人年纪挺大，在警队也是老资歷，所以语气略带调侃。但他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真把翁乘嚇了一跳，以至於拿著杯子的手一抖，热水撒了一点出来。

“没事吧？”老同事也有些惊讶，赶紧过去关了热水並说道：“赶紧去冲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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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小问题。”翁乘甩了甩被烫到的手，点了个头回道：“那我先走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但不是因为手疼，而是自己的个人情绪过於外露，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翁乘迈向卫生间的脚步显得很急躁。但当他冲完凉水往回走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翁乘立马停下，站在原地赶紧接听。那一头传来的正是小刘的消息，说是已经查到了两起来电的来源：声音柔和的老年女性是从蚌会区朝阳大桥南侧工厂区的一个电话亭打进的旅馆总机，而那位去过旅馆的声音比较糙的老年女性则是通过手机拨打的电话。

“后者的號码是？”翁乘刚冲完水还疼著的手握紧手机，他的神情无比严肃，心跳声也变得更加明显。

刘立报出了一串数字后，站在卫生间外几步远的高大身影手中的双层透明杯掉落在地，在长长的走廊里发出了刺耳的动静。玻璃碎片和热水混合流淌在地面，也有一部分溅到了翁乘的腿脚上。

“怎么了乘哥？”手机里的人还在发问。

但这一头握著手机的人则是头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