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黔东南蜿蜒的山路上顛簸前行,窗外的景致如同被晕开的青绿顏料。层峦叠嶂的苍翠山体被薄雾缠绕,山脚下偶有溪流如银链般一闪而过,点缀著零星的吊脚楼。
车內,空调嘶嘶地吐著冷气,却压不住一丝隱约的、混合著汗味和某种发酵酸香的独特气息——那是贵州山地独有的、带著烟火气的印记。
范致意大马金刀地独占了一排座椅,两条长腿隨意地伸展开,占据了过道不小的空间。他黝黑的脸膛上带著一种近乎饜足的鬆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著窗框,发出篤篤的轻响。
窗外掠过的每一片熟悉的梯田,每一座轮廓亲切的山峦,都让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分。
“都精神点!”范大將军的声音带著点戏謔,在略显沉闷的车厢里响起,惊醒了几个昏昏欲睡的脑袋,“知道咱这是奔哪儿去吗?榕江!老范我的第二故乡!”
他挺了挺腰板,下巴微扬,那股子主人翁的豪气油然而生,“到了地儿,都给我把眼珠子擦亮点,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真正的风土人情!別整天就知道傻乐,录节目也得带点脑子,学点东西!”
宝石瘫在座位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著:“范导,您老的地盘,您说了算。就是这山路,再晃下去,我昨晚那点牛瘪火锅都快还给榕江人民了…” 一句话引得车厢里一阵低笑,连前排闭目养神的陆清歌也微微牵动了嘴角。
“没出息!”范致意笑骂一句,隨即话锋一转,带著点不易察觉的自豪,“说到风土,咱贵州,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可这饭,存得住才是本事!”他清了清嗓子,坐得更直,仿佛在给新兵训话,“知道这大山里,祖祖辈辈怎么存粮存肉吗?靠的就是一个『熏』字!松枝柏木,慢火细烟,熏它个十天半月!腊肉香肠,红亮紧实,掛它个一年半载都不带坏的!那味道,嘖嘖,城里那些真空包装的玩意儿,给它提鞋都不配!”
他讲得兴起,唾沫星子在透过车窗的光柱里飞舞:“还有酸汤!那是咱的魂!米汤封坛,自然发酵,酸得通透,香得醇厚!煮鱼煮肉,解腻开胃,夏天消暑,冬天驱寒!家家户户,谁家没几个酸汤罈子?那都是时间的味道,老祖宗的智慧!懂不懂?”他环视一圈,目光炯炯,仿佛在传授什么武林秘籍。
眾人被他说得口舌生津,也对他口中那神秘而强悍的贵州存储法多了几分敬畏和嚮往。邓超咂咂嘴:“听范导这么一说,我都想扛几斤腊肉几坛酸汤回北京了!”
陈赤赤则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怪不得昨天那牛瘪火锅后劲那么足,敢情是融合了千年存储精华的『生化武器』升级版…”
大巴车缓缓驶入榕江县城边缘一个依山傍水的村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两旁是鳞次櫛比的侗家木楼,黑瓦木墙,飞檐翘角,古朴而寧静。然而,这份寧静在车子停稳的瞬间被彻底打破。
车窗外,早已是人头攒动。穿著靛蓝色侗布对襟衣、包著彩色头帕的老者;戴著繁复银项圈、穿著绣百褶裙的侗家阿妹;更多是穿著印有“丰乐社区”、“忠诚村”等字样球衣的汉子们,他们皮肤黝黑,眼神明亮,脸上洋溢著淳朴而热烈的笑容。当范致意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出现在车窗后时,人群瞬间沸腾了!
“范村长!”
“范大將军来了!”
“范导!看这里!”
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如同滚雷般炸响!几个半大小子激动地拍打著车身,嘴里喊著只有资深球迷才懂的、范致意当年在球场上叱吒风云时的绰號。
那狂热的气氛,丝毫不亚於迎接凯旋的英雄,甚至让见惯了大场面的五哈成员们都有些咋舌。
只有真正经歷过那个年代、深爱国足的球迷,才能理解“范大將军”这四个字在绿茵场上意味著怎样的铁血、激情与遗憾,以及在这远离喧囂的村寨里,他又如何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了精神图腾。
大巴车门在万眾瞩目中缓缓打开。然而,第一个踏出车门的,並非眾望所归的范致意,而是被王征宇“钦点”打头阵的陆清歌。
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著草木清香和人群散发的热力扑面而来。陆清歌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適应著外界的光线。就在他双脚刚踏上坚实的石板地面,尚未站稳的剎那——
“喂!那个哥哥!帮忙踢过来一下!” 一个稚嫩响亮的童音从不远处传来。
陆清歌循声望去。只见距离大巴车约三十米开外,节目组架设的摄像机阵列早已严阵以待,黑洞洞的镜头齐刷刷对准了他。
而在摄像机群旁边,三四个看起来七八岁、穿著不合身旧球衣、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正围著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足球嬉闹。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似乎很隨意地抬起脚,对著陆清歌的方向,將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足球“轻轻”地踢了过来。
足球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慢悠悠地滚动、弹跳,发出塑料製品特有的、略显空洞的“砰砰”声。阳光照在球面上,反射出廉价的光泽。
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是村寨里再寻常不过的一幕,孩子们在央求路过的大人帮忙捡个球。
陆清歌不疑有他,甚至觉得这场景有些温馨。他下意识地微微弯下腰,准备等球滚到脚边时,用一个温和的动作把它停住或者轻轻踢回去。
五米…三米…一米…
足球终於滚到了他的脚边。
就在他运动鞋的鞋尖即將触碰到那颗塑料球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平地惊雷般的巨响毫无徵兆地猛烈炸开!
不是烟火那种绚烂的爆破,而是纯粹的、极具衝击力的、如同巨型轮胎爆裂般的声波攻击!巨大的气浪和声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衝击波,狠狠撞在陆清歌的耳膜和胸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