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舟却摇了摇头，语气更重了几分，显然没被谢云疏的解释说服。

他看向陈墨，认真中带著急切：“师弟，云疏师妹维护你，但『时日尚浅』是一回事，玄天功的分量是另一回事！你可知，如今的两位宗师『棲洑真人』逍遥子和『宝玉罗汉』玄苦大师，当年是如何突破宗师之境的？”

他目光扫过眾人，仿佛要將沉重的过往拉到眼前：“正是七十年前，两位宗师曾有幸观摩《玄天功》，在那灵机尚存的年月参悟其中所蕴藏的玄妙契机，才得以厚积薄发，方能一举突破桎梏！而当时那本功法的所有者，正是我们武林盟的第一任盟主——神龙大侠商临！这一切，都发生在盪尽群魔、奠定当今江湖格局的玉璧大战之后不久！那是魔道被商盟主打得龟缩衰败，黑天老祖兵解身陨，黑天魔教——也就是如今血河魔教的前身——被逐出中原，正道气运昌隆的昌盛大世！”

林渡舟的声音里充满了对那个波澜壮阔年代的敬畏与嚮往：“玄天功不仅是绝世武学，更是歷代盟主的象徵，是凝聚正道的核心传承！更是在灵机日益稀少的如今，通往宗师境界的关键依仗！如今丟失，不仅是武林盟实力折损，更是整个正道的心腹大患！若被幽渊渲那老魔所得，后果无法想像！”

姜远接著开口，声音压过沙沙梅响：“更关键的是时间。渡舟方才也说了，两位宗师那边正因盟主大典和魔教的侵袭而焦头烂额。玄天功落入魔教之手，无疑火上浇油！那老魔头拿到了它，绝不可能等参悟透才动手，他必然会趁两位宗师全力稳定內外局势而分身乏术之际，掀起血雨腥风！”

他嘆了口气，又补充道：“留给我们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眾人的目光投向石桌上早已冷却的酒碗，心情沉重如同杯里的冷酒，再无暖意。

洛霓衣轻抚杯沿的指尖猛地停住，眼中笑意尽褪，满是惊疑：“等等！渡舟师弟刚才说的玄天功失窃、宗师难以分身……这情形……怎么跟五十年前黄沙寺那场祸事……”

她的话未说完便像是被自己嚇到，掩住了嘴。

林渡舟原本因解释而略显激动的神色猛地一沉，刚端起的酒碗又被无声地放下了。

他看向洛霓衣，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补充並纠正道：“霓衣师姐说的是……五十年前，神龙大侠商临盟主的宗师瑞相骤然异化后身陨引发的那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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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神剧震，连一向粗豪的妙竹都屏住了呼吸，战九握刀的手指关节再次捏得发白，姜远面沉如水，谢云疏亦是眉头深蹙。

林渡舟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復翻涌的心绪。

他面色骤暗，接著道：“正是那场劫难。商盟主陨落，正道擎柱倾塌，魔道势力趁势而起，声威復振，五大魔道宗师祸乱天下。”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沉痛，“而就在那至暗时刻……流言突然四起，说久已失传、被魔道视若至宝的另一部奇书『黄天书』，竟意外落入了闭门清修、与世无爭的黄沙寺当代佛子手中。黑天魔教闻风而动，立刻纠集倾巢之力，疯狂攻打黄沙寺！那一役……血流漂杵，寺中高僧为护佛子与魔教展开殊死血战……”

庭院里静得能听到夜风吹过屋檐呜呜的迴响。

“结果……唉，”林渡舟沉重地嘆了口气，眼中仍有对那场惨烈战斗的敬畏，“是寺毁人亡。佛子在激战中虽然临阵突破宗师境界，连斩三大宗师，却也身负致命重伤，最终燃尽生命发动禁术神通，將方圆百里化为黄沙，与当时黑天魔教的教主『血魔上人』同归於尽！而那捲传闻中的『黄天书』……却在战乱中不翼而飞，至今成谜。唯一残留的线索，是魔教仅余的那位宗师拼死送回、却已损毁残缺的……一卷『丰穰卷』残篇！幽渊渲和其往上的歷代血河教主就是凭那残篇得了割据漠北，成了今日气候！”

他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敲在眾人心坎上：“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当年魔教夺『黄天书』，与今日抢『玄天功』有何不同？一旦让他们得手，便是生灵涂炭！如今柳盟主离奇身故，玄天功失窃，魔教边境异动……”

林渡舟嘆了口气，接著又道：“这一连串的变故，怎能不令人想起五十年前的黄沙寺灭门惨祸？！这是否预示著，一场同样的、甚至更可怕的灾难正在酝酿？”

一直蹙眉沉思的姜远，目光缓缓扫过眾人脸上那凝重得化不开的忧惧，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近乎诉说禁忌的沉重：“在场的诸位都是我正道大派的真传弟子、未来的宗门柱石……想来都曾听师长们模糊提起过，眼前这场风雨欲来，乃至这千百年来正邪纠缠不休、宗师难觅的根本……或许都源於一个根源。”

“九十年前的那场惊动寰宇的第一次正邪大战……它被后世称为『玉璧之战』，不仅仅是因战况惨烈，更因它断绝了一个时代的希望。”

姜远的声音如同在刀锋上行走，“据说，那场大战的焦点，便是传说中的『无字玉璧』。它蕴含天地至理，不同人观看，能悟出各自的无上武道法门。可以说，它是当世至高武学的源头，是引凡人超凡入圣的圣物。自『星陨之年』为始至『玉璧之战』为止，宗师境界者如雨后春笋，更有破碎虚空者频频现世，连天地祥瑞、珍奇异兽亦应运而生……可这一切繁荣盛景，都隨著玉璧的破碎而戛然而止了！”

“也是自那玉璧破碎的九十年来，这天地间的成道灵机便愈发稀薄，几近於无了！”林渡舟语气沉痛绝望，“这也是为何魔道妖人如此疯狂地追逐『丰穰卷』、『黄天书』，如今又覬覦『玄天功』，而我辈正道拼死也要守住这些典籍的根本原因！因为唯有这些在『星陨之年』流传下来的奇书，其字里行间、其承载的古老道韵本身，本身就是来自玉璧遗泽，蕴含著那一丁点足以点燃宗师之境的……『成道灵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