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著高空那惊世骇俗的碰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拓跋菩萨负手而立,眼神专注。袁青山拂尘微摆,面露惊嘆。
女帝目光灼灼,不知在思忖什么。
就在这万籟俱寂,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天上那场旷世对决牢牢吸引之际。
北莽龙庭那巨大的城门方向,月光与战场光华照耀不到的阴影里。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缓缓走来。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穿著寻常的粗布麻衣,身材並不高大,面容普通,甚至带著几分庄稼汉般的朴实。
他手里牵著一头瘦骨嶙峋、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小毛驴。
他就这样慢悠悠地走著,仿佛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寻常旅人,与周围剑拔弩张、魔气冲天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般,径直走到了战场边缘,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停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高空中那正在激烈交锋的万剑与魔气,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匠人在观摩一件精美的瓷器,又如同学子在研读深奥的经典。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著,一手牵著毛驴,一手隨意地垂在身侧。
仿佛周遭的一切肃杀、一切震惊、一切喧囂,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来看一场剑。
若有人此刻能分心注意到他,並能感知到他体內那如同蛰伏火山般、引而不发的惊天剑意,必然会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因为此人,正是那离阳王朝的新剑神,一人便是一座剑冢——桃剑神,邓太阿。
邓太阿立於坡上,夜风吹动他粗布麻衣的衣角,猎猎作响。
看著吴来那信手拈来、却足以让天下九成九剑道宗师绝望的“万剑诀”,邓太阿那平凡无奇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唯有他自己才懂的追忆之色。
思绪仿佛飘回了那座终年瀰漫著无形剑意、插满了无数前辈遗剑的孤寂山冢——剑冢。
那时,他想要去吴家剑冢討剑。
吴来也像现在这般,起手便是这铺天盖地的“万剑诀”!
那时的万剑诀,剑意磅礴逍遥,已然臻至化境,令他印象深刻至极。
每一柄气剑都仿佛拥有自身的灵性,从最刁钻的角度袭来,生生將他逼入了绝境,逼得他不得不动用蕴养多年的底牌,以那十二柄飞剑结成剑阵,才堪堪抵挡下来,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那一战,虽只是切磋性质,却也凶险万分,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何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谓真正逍遥於天地间的剑仙风采。
而如今……
邓太阿的目光穿透那肆虐的能量乱流,精准地捕捉著每一柄气剑的轨跡与变化。
吴来的剑意,似乎更加……“无所谓”了。
並非减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举重若轻。当年的万剑诀,虽逍遥,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纵横捭闔、睥睨天下的锐气与刻意。
而如今这万剑,却仿佛本就该存在於那片天地之间,是风,是云,是月光,是流转的天道本身,信手拈来,挥洒自如,毫无烟火之气,却偏偏威力更胜往昔!
那每一柄气剑之中蕴含的逍遥真意,更加纯粹,更加凝练,与天地大道的契合也更为圆融无暇。破灭与新生在那剑流之中自然流转,仿佛无穷无尽。
“更强了……”邓太阿在心中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