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这个热乎乎的人,嘴巴却发出冰冷的命令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凝固的空气。
梵蒂的身体,在林奇话音落下的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那挺直如標枪的背脊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攥紧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声,青白得毫无血色。
金属荆棘头冠下,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颤抖著,泄露了冰山一角下汹涌的惊涛骇浪。
她没有动。像一尊被瞬间冻结在屈辱和愤怒中的金属雕塑。
卸下面具?这比剥光她的衣服、將她赤身裸体地钉在灯塔的耻辱柱上,更加不可接受!
这顶冰冷的荆棘,是光影之主赐予她,代表律法与惩戒的象徵,是她梵蒂存在的唯一意义,是她灵魂的鎧甲!
它隔绝了尘世的污浊,也隔绝了作为“人”的软弱。一旦卸下,她將不再是荷光者,不再是冰冷的执法机器,她將…什么都不是!
林奇看著她纹丝不动的抗拒姿態,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发出清晰的“嗒”的一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如同惊雷。
“看来,”林奇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却带著一种磨砂般的粗糙质感,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在刮擦著神经,“你的查尔斯大人,没有教会你…怎么把事情做好呢!”
“查尔斯大人”这个名字,如同一个被强行启动的禁忌开关,狠狠击中了梵蒂那被愤怒和屈辱冻结的核心!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电流贯穿。那个名字,代表著她献上一切忠诚的源头,代表著她所信奉的光影之主在人间的唯一代行者!
查尔斯大人的命令…不容置疑!不容违抗!献上自己,服侍眼前这个人…是命令!是光影之主的意志!
信仰的狂热与现实的屈辱在她冰冷的躯壳內疯狂撕扯,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狭窄的血管里对撞、爆炸!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灵魂被撕裂的哀鸣。冰冷的金属荆棘头冠下,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似乎要衝破眼眶的束缚。
林奇清晰地看到了她身体的剧震。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如同深渊裂开的一道缝隙。
他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欣赏著猎物在陷阱中最后的、徒劳的挣扎。那目光,带著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將她所有的痛苦、挣扎和信仰的崩塌尽收眼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於,在信仰铁律的绝对碾压下,在查尔斯之名那不容置疑的重压下,梵蒂那如同钢铁浇筑的意志堡垒,轰然坍塌。
她垂下了始终高昂著的、被金属荆棘覆盖的头颅。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带著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绝望。紧握的双拳一点点鬆开,僵硬的手指颤抖著,带著一种迟暮老人般的迟缓,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
她的指尖,在惨白的光线下微微发著抖,终於触碰到了头顶那冰冷、繁复、象徵著无上权柄与禁錮的金属荆棘。
“咔噠…”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响起。
紧接著是第二声,第三声…
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映照出她颤抖的手指。她摸索著那些隱藏的、精密的卡扣和解锁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伴隨著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到极致的大厅里,如同惊心动魄的丧钟。
她的动作笨拙而缓慢,带著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碎的脆弱感,仿佛不是在卸下头盔,而是在亲手肢解自己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骨骼。
林奇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看著那象徵著绝对威权的冰冷荆棘,在那双颤抖的手中,一节节地鬆动、分离。
终於能一睹高高在上的荷光者大人,梵蒂的容貌了!
太激动了!
好嗨皮呀!
“嘶…咔…”
最后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
梵蒂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仿佛在进行著生命中最后一次无声的祷告。
然后,她双臂猛地向上抬起,带著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將那顶沉重的、束缚了她灵魂无数日夜的荷光者之冠,猛地从头上摘了下来!
那张脸…
夜,是不眠的夜!
人,是不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