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谓之人类

机舱的空间不算太大，随着航向黎明号的行进，整体微微摇晃。

看起来这些人并不在意这架战争机器的舒适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头顶的光线短暂的闪灭着，单调的滴答声不断的鸣响，那是安置在机舱内的盖革计数器，它的指标稳定，焕发着稳定的莹绿色。

塞琉坐在角落里，因为过于颠簸红隼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或者说十分不好，面无表情，紧盯着位于机舱中心的东西。

那是一个货台，被了防止滑动被皮革带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其上正躺着一个人，披着一层大衣，拘束服被穿在身上，他熟睡着，整个人缩成了虫卵的模样。

经过了一阵警惕的观察后，亚瑟确认了洛伦佐的昏迷，把他转移到了航向黎明号上，其实按照之前如此诡异的一切，最为稳妥的办法是通知伯劳再来一次炮击，毕竟这个死而复生的家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度危险的样子。

可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亚瑟放弃了这个想法，洛伦佐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诡异的未知，而对待未知的最好办法就是接纳它，了解它，将未知转化为已知。断然的毁灭未知仅仅是逃避而已。

机舱里还有另一个人，红隼抱着已经预热的铝热步枪坐在另一边，本来按照净除机关的收容流程，现在应该有一圈的猛男守着洛伦佐，至少数十把铝热步枪指着他，如果异样必须确保第一时间能把这个神经病熔铸成雕像。

可……这对于这个神秘的神经病显然不靠谱，刚刚那么恐怖的炮击与原油爆炸都未能杀了他，更不要说这些可笑的铝热步枪了。

“那怪物的躯骸里有人类的意志，纯粹的意志，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红隼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突然的笑意弄的塞琉有些发毛。

“你觉得那些行下罪恶的人，他们还是人吗？他们有着人类的躯体，人类的结构，人类的外形，可你觉得他们真的是人吗？不，那只是披着人类皮囊的野兽。”

“可……总得有人当傻子不是吗？”

在塞琉的想法里，他们会把洛伦佐认作某种怪物，说不定这个倒霉鬼的余生会在某个严格把控的监牢里度过。

他自嘲着说。

红隼说着看向了中央昏迷的洛伦佐，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是维持人形，状态稳定的“妖魔”。

她说道。

“我没见过这样的洛伦佐。”

“你们不会杀了他吗？”

可红隼不会说这些，计划已经成功了，没必要让女孩了解世界的阴暗面，毕竟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有人是黑暗里的持火者，有人是柴薪的燃烧者……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这样就足够了。”

就像回想起了什么，红隼继续说着。

又或者说一个残疾的家伙，用钢铁与机械弥补了那缺失的部分，可这与被秘血改造的猎魔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是被外力改变了本身，那他还是人类吗？”

那怪物般的身体里是一颗偏执心。

红隼问道，他一边说还一边自顾自的点头。

女孩调整着话语，再次说道。

“意志才是评断人的标准，而这才是人类，即使知道自己是个蠢蛋，还是义无反顾。”

“哦！这个啊，应该是先拖回本部做个全套的检查，然后隔离观察。”

“你们就是这样一群蠢蛋？”

“说到底，这个东西其实蛮哲学化的，换个角度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大脑切除下来，泡在营养液里维持着他的生命……他不具备人类的形体，甚至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那他还是人类吗？

“这样不觉得……很难过吗？”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其实猎魔人就是忒修斯之船，从他们植入秘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朝着非人的方向行进。”

“当然，害怕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是人类啊，注定不完美的人类，害怕怯懦什么的太正常了。”

红隼接连的问话弄的女孩不知所措。

“实际上就是这样了，自从我入了这行，我就像个自闭儿一样，没有正常的交际圈，也没有什么朋友……其实大家都和我们一样。”

红隼平静的回答。

塞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看着那昏迷的洛伦佐，目光变得复杂。

“什么样的？这种绝世猛男状态，我见的倒很多……你不知道在妖魔潮里见到他时那种感觉多带劲。”

红隼精准的发现了话语的问题的所在。

“长得像人类，体型像人类，会说话，会思考，还是说有着人类一样的躯体构造？”

“意志？”

红隼有些不明白。

塞琉问。

“秘血不断的改造着他们，更强的力量，更强的体魄，更长的寿命……”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好反驳什么。”

虽然是这个神秘的部门的一个小股东，但仅仅从这个神秘部门显露的一角，塞琉就已经能感受到他们的可怕。

红隼再次看向了女孩，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红隼，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诡秘阴暗的世界。

红隼的眼神微微变化，他意识到了什么。

塞琉很喜欢读书，她知道这是什么。

“对，意志，人类的意志，不屈的意志。”

“杀了他？为什么？像洛伦佐这样的绝世猛男可不多了，没有他，这次行动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于是只留有红隼一人，虽然对这个猎魔人抱有些许的信任，但见识到刚刚恐怖的一切，红隼还是觉得带把武器比较好，虽然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对抗洛伦佐，但至少能让自己安心些。

“做什么？”

塞琉觉得有些意外，然后她说道。

“你觉得他像个怪物，所以你担心我们会杀死一个怪物？”

“没错，大概是这个意思，刚入行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简直蠢爆了，甚至说就像个傻子一样送死。”

“不用担心，洛伦佐带来的价值足以让我们忽视他的风险，别说杀了他，我们说不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确保他能迅速恢复，好继续卖命，毕竟妖魔那么多，一时半会也杀不完，看他那个兴奋样，他看起来也挺喜欢这个工作的。”

塞琉的眼神怪怪的，在红隼的烂话下，担忧洛伦佐的心情反而转变成了，“这是某个黑心公司吧，我怎能投资了一个这个东西啊”的状态。

谈话既不浅显，也不深刻，就像闲聊一样，两人就像保持应有的默契一样，不去触碰那残忍的深入。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是人类，他一直站在人类的角度与妖魔作战，维系着理智的世界，手持的火焰，燃尽所有的恐惧。

可最终这一切还是成功了，这个猎魔人不仅成功带着劳伦斯一起死，还提前释放了塞琉，实际上在原计划中，劳伦斯唯一显露破绽的时候，是他侵占他人意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