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告别

距离那场恐怖的暴风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旧敦灵这台庞大的机器在停摆了数天后再次轰隆隆地运行了起来，火炉再次燃起，工厂内的机械推动着流水线，炽热的水蒸气与灰烟再度升入天空，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过了一个月，人们依旧时不时地提起那场暴风雨，电台里也播报着一些由其衍生出的怪谈，比如什么暴雨怪物之类的，不过人们也就相视一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怪物，那都是人们的幻想而已。

在市民的眼中那只不过是一次罕见的暴风雨而已，在那暴雨之下发生的隐秘战争，他们一无所知。

世界依旧是那样，和谐且美好，每个人都扮演着固定的角色，去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有的人急于生活，有的人急于赴死。

旧敦灵中央火车站内人来人往，温暖的光透过穹顶落下，将这里染上一层金色，犹如辉煌的宫殿一般。

谁也不清楚这样的晴天还会持续多久，但沐浴在这珍贵的阳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凡露德夫人带着行李在站台旁的长椅上缓缓坐下，她看了看手表，距离她的火车抵达还有段时间。

她看起来不是很好，脸上缺少着血色，就像经历了一件疲惫的事，费去了她的所有心力。

就像那时她对洛伦佐说的那样，她看好了一座远离旧敦灵的小镇，准备带着积蓄在那里度过余生，这会是很好的一段时光，那里人烟稀少，永远都是晴天。

“我记得你们这行容貌很重要，我记下了你的样子，不会遭遇什么不测吧？”凡露德夫人开玩笑道。

“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送我，毕竟你这算是……黑帮老大？”

“差点死了，好在我身强力壮，你说是吧。”

“那么我该走了，再见。”

“其实这个在你当时和我提养老这件事时，我就在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给你，我本以为会更欢乐些的，比如拉个横幅什么的。”

伯劳沉默了下来，他记得洛伦佐的这个室友，也记得当时发生在科克街121a门前发生的抓捕行动。

“他是怎么死的。”

凡露德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她接过了洛伦佐递给她的文件袋。

洛伦佐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了起来，这种事跟自己根本不搭边。

火车冒着熊熊蒸汽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它开始减速，靠向车站的月台。

“你是指莱辛巴赫号吗？”

“你没死啊。”

“大概算是吧。”伯劳回答。

“怎么可能，毕竟你作为‘房东’，帮了我不少忙，而且过了今天我们便再也不可能见面了，说不定过几年你就死了。”

所以名义上，我现在还是一个院长，手底下有几个修女和十几个孩子。”

“唉，旧敦灵这鬼地方房价是真的贵，那些修女经营不下去了，没过多久那里的教堂会被扒掉，建起工厂……对于我这种人而言，钱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所以我把存款什么的都拿出来了，资助她们把孤儿院搬到了一个小镇里。

看了看凡露德夫人那苍老的脸颊，本是冷漠的伯劳突然犹豫了起来。

“所以你要退休了吗？”

洛伦佐说着烂话，可这次他和凡露德夫人一样笑不起来。

“说些什么啊，凡露德夫人，无论是骂也好，训斥也好，说点什么啊。”

“我不清楚。”

凡露德夫人没有看洛伦佐，她的目光一直凝视在前方，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虽然没有说过，但洛伦佐很珍惜这生活里，他能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部分，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有个怪脾气的房东，奇怪的室友，时不时一起吃个夜宵，过个节。

这是个奇妙的权能，一般来说，权能是需要通过猎魔人的身体上的炼金矩阵进行定向引导触发，可权能·加百列不同，洛伦佐明明携带的是定向为权能·梅丹佐的炼金矩阵，但他依旧能使用这份神秘的权能。

很多孩子需要关爱……简直就是子孙满堂啊。”

“其实那个东西被我玩炸了，炸的四分五裂，坠落在山脊上。”

“算是……我的一些告别的礼物吧。”

她转过头，看了看那张令人有些讨厌的脸。

洛伦佐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压抑了，他深呼吸，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袋递给了凡露德夫人。

有声音从另一旁响起，伯劳带着剩下的行李走到凡露德夫人身旁，他没有坐下，就像在赶时间一样，急于离开。

“很抱歉，抱歉……”

七年前为了处理洛伦佐这个异乡人，伯劳随便把他丢给了凡露德夫人，他自己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完全超出想象。

“糟透了。”

洛伦佐思考着该怎么说，他向来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可现在他说的话却干巴巴的。

“我不想回忆这些了。”

洛伦佐冲她致以微笑，说的同时还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可他的手臂被衣服包裹着，什么都看不到。

凡露德夫人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洛伦佐一眼，她拿起行李朝着火车走去，沉默地离开。

这弄的洛伦佐有些尴尬，确实，他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扯一些无用的。

“谢谢。”洛伦佐说。

他的内心不禁感到一阵纠结，要不是因为洛伦佐的原因，伯劳真不想出现在这里，但他没办法，说不定这个老人知晓一些关于洛伦佐失踪的情报，可目前看来她是个彻底的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个不同的权能，被刻意遗忘的权能，对于它的认知还需要洛伦佐自己去慢慢挖掘，而在这份权能的帮助下，洛伦佐凭借着【间隙】穿梭，轻而易举地入侵了净除机关内部，也得到了关于之后的这一系列情报。

“嗯，我杀了他，”洛伦佐回答，“但遗憾的是，没能让那个家伙感受更多的痛苦……不过对于那种人而言，折磨他反而会很无趣。”

“这是什么。”

“希格呢？”

“嗯，谢谢你，伯劳？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对吧。”凡露德夫人看了看伯劳，接着问道。

“就像你说的一样，大家都是人，都是有情感的，一起住了这么久，我就算想恨你也恨不起来啊。”

一般人可能怕的不行，但曾是空骑兵的凡露德夫人可不在乎这些，她反而觉得有趣。

“回到了他一直渴望的地方，那个海边的小镇，因为太开心了，他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自己买了张车票就离开了。”

洛伦佐很珍视这些，所以他从不把任何麻烦带回家，这是他第一次失误，也是最后一次了。

伯劳冲凡露德夫人点了点头，他不想再问些别的东西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他不清楚这房东和租客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觉得这气氛令他感到无比的煎熬。

“你是个侦探，别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可以吗？”凡露德夫人则毫不客气地说道。

“所以这一个月发生了些什么。”

“谁？”

“嗯。”

她虽然很老了，但她并不傻，她等了一个月谁也没回来，就像接受了这一切一样，凡露德夫人只想赶快离开这座城市。

她很了解这个家伙，一有什么难过的事时，这个家伙就喜欢开玩笑讲烂话，试着将那些悲伤冲散一点，但这一次它们如洪流一样，洛伦佐的烂话毫无意义。

在那场暴风雨后，洛伦佐找回了真正的自己，以及那真正的权柄，在这漫长的一个月里，他做了很多的事，其中便有着对于权能·加百列的使用。

凡露德夫人又问道。

洛伦佐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了，死死地捏紧手掌，将那尚未熄灭的烟头攥紧，微弱的痛感一闪而过。

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