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变态发育

风暴吞食了船队，带着暴雨与雷霆，宛如万千的乌鸦，在灰色的云际间盘旋，哀悼着死亡。

“所以说……”

疫医的声音回响着。

“‘升华’与‘进化’的最终目的都是‘升格’，晋升成某种未知、更加伟大的存在，两者只是达成目的的方式不同而已。”

船舱剧烈地摇晃着，但疫医的身影如同坚石一般稳固，双手不受丝毫的影响，精准地切割着身下的血肉。

每一次落刀都会引起低沉的哀鸣，然后有更多的鲜血洒下手术台。

这真是个不错的时机，疫医喜欢这样的天气，看起来糟糕极了，可在这种环境下，他能深切体会到世界的宏伟。

这个世界远比眼前所看到的还要瑰丽美好。

“那么两者尽头的‘升格’究竟是什么样呢？”

这是作者的名字，也是疫医的名字。

人类就是妖魔，妖魔就是人类。”

越是书写，他越是觉得自己的手腕沉重，几乎握不住笔，心脏剧烈地跳动，声音清晰可辨，血肉也因紧张的情绪躁动了起来，仿佛它们都有了自我的意志，疯狂地蠕动，试着脱离疫医的身体。

疫医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有股寒流从心间划过，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又为这一切的无解感到了一丝绝望。

疫医举起手，制止了他们，走过去疫医才发觉这海盗手中还握着东西，一把手斧，握的死死的，哪怕接连的风暴与死神的呼唤都未能让他松手。

疫医失望地摇摇头。

疫医解开了衣扣，露出了猩红的胸口，他的血肉一直在躁动，增殖的皮肤只是会限制他的血肉，拿起手术刀，轻轻地切开胸口，然后伸进去两根手指，夹出一把黄铜的钥匙。

“当我们‘升格’至了更伟大的存在，我们还是我们吗？究竟是以人类的身份看待自己，还是以那个更为伟大的身份来看待自己呢？”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他身体的大部分已经被数不清的妖魔血肉所取代，被打开的胸腔里，蠕动的也是诡异的猩红器官，输液架上挂满了血袋，其中蕴藏的是被稀释过的劣质秘血，用以在这种濒死的情况下，维系目标的生命。

疫医难得出了庄重的神情，他戴上了一副新手套，将它们取了出来，逐一摆放在桌面上。

“都过这么久了吗？”

“查尔斯·达尔文。”

疫医放下手术刀，拿起锤子与长钉，将锋利的钢铁钉入妖魔的关节之中，以极为血腥的方式控制住了它的躁动，长钉的末尾有坚固的锁链来连接，一重重地缠绕在了它的身上，越是挣扎，束缚的越紧。

“能判断交战的双方是谁吗？”疫医问。

“神不爱世人。

疫医收起了心思，关心地问道。

疫医、劳伦斯、华生、洛伦佐……他们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踏上了升格，有的人刚刚起步，有的人才到中途，有的人则快要抵达终点。

每本书的封装都很朴素，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磨损的不同，似乎这些书本是写于不同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对于现在来讲，都十分遥远。

士兵们将妖魔丢进了下方的黑暗里，这低温不会杀死它，但会降低它的活性。

“他……他居然还活着？”

疫医在笔记上写道。

目光再次落到了舷窗外，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那么进化的尽头、升格之后……”

疫医停下了笔，模糊的思路变得无比清晰。

“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有士兵说道，这种伤势，延续生命只是徒增痛苦而已，他们抬起海盗，便要将他从船上丢下去。

敲门声响起，将疫医从疯狂的思绪里挽救出来。

就像人类与妖魔一样，又有谁能相信，所谓的妖魔只是被侵蚀所困扰的人类呢？

是另一头妖魔。

疫医摘掉了鸟嘴面具，将可怖的脸庞裸露在了空气中，因为没有皮肤的包裹，有时他也会感到微微的刺痛，似乎有灰尘落在了猩红的血肉之上。

神与人，就像人与羔羊。

“别着急，别着急。”

“你在被侵蚀成妖魔，果然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极强的意志力，用以支撑到手术的结束。”

“失控了吗？血肉比重打破了平衡，还是说你被完全地侵蚀了？”

疫医看向一边，只见士兵们早已等候在了这里。

他一把合上笔记，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有什么大敌将至一般。

外体装饰的纹显得很古老，就像古董店里的老东西。

疫医嘟囔着，加大了劣质秘血的剂量，能看到被束缚的躯体开始了膨胀，坚韧的肌肉不断地增生，连带着骨骼一起凸出，锐利的尖牙刺破了口腔，失去约束的生命力开始野蛮生长。

如此平淡、毫无惊险地得到了答案。

这不是什么书籍，而是疫医的笔记，从不知道多久之前，便开始不断记载的笔记，这些笔记描述了疫医那扭曲畸变的人生。

疫医用绝对的“理性”尝试解构着“神秘”。

“怎么了，觉得不舒服吗？”

谁也想不到疫医对自己的身体还有着这样的用途，他将钥匙插进了被磨白的钥匙孔，轻轻扭动，打开了保险箱。

凡人的意志开始了崩塌，从内而外，彻底化作黑暗浑浊的灵魂。

疫医毫无紧张感，这种情况他似乎面临很多次了，灯光摇晃，映亮了舱室内的更深处，数不清狰狞畸变的躯体堆积在那里，流淌的鲜血都凝固在了地面，空洞的目光无神地散落着。

第一本笔记，最初的笔记，里面写着的是疫医刚成为医生时的记录，他那时还没有接触妖魔，只是在某个村镇里当医生。

他对一些生物进行了大概的归类，还进行了一些较为复杂的观测与理论，就比如幼虫与蝴蝶，虽然大家都知道蝴蝶是由幼虫破茧而生的，但还是很难接受居然是那样丑陋的东西，诞生了美丽的蝴蝶。

离开的士兵们则将妖魔一路拖向船舱的最深处，直到停留在一扇大门前，乳白色的气体从门缝里溢出，士兵们打开大门，露出其后布满寒霜的舱室，液氮在管道里输送着，持续不断地为舱室降温。

此刻不仅仅是意志力的问题，在某个瞬间疫医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到达进化的终点，完成“升格”之时，自己还是自己吗？

就像人类变成了妖魔，在疫医看来这也是一种进化，但在变成妖魔后，人类原有的意志被抹除，得到力量的同时，也化作了凶恶的野兽。

这个人应该是死了，即使现在一息尚存，但很快，死神就会彻底夺去他的生命。

……

当研究陷入停滞时，疫医便会把自己的笔记都翻出来，从头再看一遍，每一次他都会得到些新奇的灵感。

两者之间的生活习性、结构形态都发生了完全的改变，因此它们虽然是我们的同类，但却站在了对立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