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人类与恶魔

上升。

不断地上升。

洛伦佐醒了，他试着移动身体，但却发觉自己是如此地疲惫，就连驱动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着灰暗的世界。

他在上升。

没有力量托举着身体，而是沉重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

“重量”在一点点地减少，不断地舍弃掉身上那些不重要的杂质，就像被冶炼的黄金，变得越发纯粹与轻盈，抛弃所有的劣性，直到大地再也无法束缚洛伦佐的身体。

升入天穹，直达天国。

“我……这是怎么了？”

洛伦佐懵懂着，他有些难以理解眼下的现状，浑噩的意识令思绪僵死，难以思考，就像锈死的齿轮，摇摇欲坠。

脸庞一点点地展现在自己眼前，一片空白。

视线一直看向身后的尽头，那里是一片刺眼的穹光，洛伦佐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它们离光源很近，近到几乎要融为一体。

他很清楚，从黑暗里取得的东西越多，洛伦佐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越发昂贵。

洛伦佐抢先道，他有些不善地看着左镇，在他的腰间的弹袋里塞满了逆模因子弹，现在的左镇是全副武装的。

突然间洛伦佐有了一个略显疯狂的想法。

洛伦佐长呼一口气，在药剂的注射下，糟糕的感觉能舒缓不少，精神与肉体上的疲惫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抹除的。

对，并不冲突。

左镇直接将坠星摘了下来，擦拭着枪身，动作里充满了威胁感。

努力地抬起头，他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病房，房门是沉重的铁门，室内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旁的小桌上放着弗洛伦德药剂。

“嗯，准确说我相信你，霍尔莫斯先生，但不我相信你的抉择。”左镇的话语令人难以捉摸。

可如果看到的未来是灰暗的呢？

洛伦佐突然这样想到，如果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失败的结局呢？旧敦灵将沦陷，净除机关也将被毁灭，没人能阻止罗杰的前进，直到一切步入劳伦斯的预言之中。

艰难地转过头，洛伦佐看到了另一个人。

“接下来的形式会变得越发危险，我推测罗杰的第三次接触，便将是战争的爆发……也就是说下一次。”

左镇说着又叹息了起来，脸上流露着无奈的笑意。

“左镇。”洛伦佐喊道他的名字。

洛伦佐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惶恐地看向眼前的“墙壁”，这一刻他才清楚为什么这些石像会是这样的动作。

左镇全副武装地来见自己。

那么劳伦斯呢？

洛伦佐坠落。

很近，近到洛伦佐伸出手，便能握住石像的手掌。

洛伦佐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曾知晓那末日之战的结局，似乎劳伦斯也不清楚，他唯一知晓的便是，他将死于那场末日之战中，可之后的呢？

之后究竟是赢，还是输呢？

所谓的未来，究竟是如宿命那样注定，还是说，仍有着变更的可能？

洛伦佐觉得很糟糕，之前他没有这样的机会，可现在他有了“作弊”的能力，可这带来的结果反而会让人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洛伦佐嘟囔着，他看着石像的脸庞，不知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那里见过一样。

这么看来，劳伦斯倒是充满了宿命论的感觉，他坚信着命运，坚信着未来的到来，也坚信着，他会死在那个未来之中。

洛伦佐用力地呼吸着，他不清楚刚刚那一切是幻觉，还是什么，它是如此地真实，就连最后的坠落也是如此。

在他的眼中，左镇就像个狡诈的老狐狸，脸上永远戴着虚伪的假笑。

到最后洛伦佐只能笔直地伸出手，用力地挺起指尖，哪怕触摸到石像也好，而这时石像之上的尘埃脱落，露出一副悲怆的样子，就像在不忍洛伦佐的离去。

洛伦佐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黑暗中取得这样神秘的力量。

洛伦佐想起来了，为了能对抗罗杰，他突破了二重临界，抵达了那不可挽回的深渊，为此他从黑暗之中取得了权能·尚达俸，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洛伦佐感到头部有些异感，他伸出手摸了摸，感到了冰冷的触感，是圣银的冠冕，大概是怕自己在昏迷其间被入侵，医生们给洛伦佐按上了这个。

这根本不是墙壁，而是地面。

这一次洛伦佐也沉默了，他回忆着那个诡异的噩梦，自己在不断地上升，在某个未知的时刻，抵达同样的“高度”，完成升华。

“预知未来。”

“通知你一声，接下来的指挥将由我和亚瑟一同负责，也就是说……”

“没，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毕竟我们接下来就要同生共死了，可我对你的了解也只是文档上的那些。”左镇站在床边，望向窗户外的夜幕，

“你想说些什么呢？”

视野拉远，洛伦佐正是众多向上攀升的浮尸之一，他们被穹光吸引着，不断地升离着尘世，就像被神召见的天使们。

“搞什么啊……”

洛伦佐的神情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是，骑士长也是人，只要是人，那么便终有一死，无非是什么时候死，在哪死的区别而已。

“你是在害怕我吗？”洛伦佐问。

心神仿佛堕入了冷海之中，刺骨的严寒浸透了洛伦佐的全身，那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人，身上的装束破旧，在时间的摧残下变得破败，而它也随着洛伦佐的撞破，缓缓地移动着。

“可惜的是，你的力量又是必不可少，你必须参与其中。”

眼里卷动起了微光，洛伦佐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带着伤痛，按理说他该好好休息一下的，可这个想法一从脑海里升起，便止不住地发酵，不断地在洛伦佐耳旁催促着。

或许罗杰会被杀死，或许洛伦佐也会变成第二个罗杰。

“情况如何？”

可洛伦佐已经变得太轻盈了，有太多东西在上升之中被舍弃。

所以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看一看皮囊之下的洛伦佐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种人好像对谁都会很和蔼，很友好，但必要时，又会轻易地牺牲任何人，更加令人胆寒的是，洛伦佐可以肯定，左镇这个家伙会发自真心地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然后继续冷漠地牺牲，仿佛这两者并不冲突。

洛伦佐看了眼左镇的身后，能看到露出的枪柄，他还记得左镇那致命的枪击，可以说他那枚逆模因子弹，起到了关键的效果，击碎了罗杰的甲胄，从而令自己能将他一剑斩杀。

左镇微笑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霍尔莫斯先生。”

缓缓地抬起手，只见手上缠满了绷带，洁白的布料下，还渗着猩红的颜色。

洛伦佐不知晓继续上升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本能地感到恐惧，远超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