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这态度的差异也能理解了，之前还一副准备给自己一枪的态度，现在却答疑解惑了起来，合计在左镇的认知里，自己就是个完全什么都不懂的家伙。

所以我们才该有所敬畏才对。”

左镇又露出了笑意，但洛伦佐知晓，对于他而言，这笑意也毫无意义。

他说，他把鹿带了回去，然后他父亲料理了鹿肉，让邵良业吃，他很抗拒，可他父亲说，他们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吃掉别的生命，延续自己的生命，与其为悲惨的死亡哀悼，不如提起力气，敬畏地享用着生命的残骸。

洛伦佐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烂话，他突然很害怕眼下这个见鬼的气氛，只想赶紧打破这种糟糕的氛围，可游离的目光对上了左镇的双眼，他一直注视着自己，无处可逃。

缓缓地抬起手，左镇看着自己这苍老枯朽的手掌，其上布满了树皮般干瘪的褶皱。

“用你们的话说，我这算是虚无主义？”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而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死死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一瞬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么说回你所说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自杀呢？这是个有些复杂的问题……”

洛伦佐似乎是被他说动了，他张开口，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邵良业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说那是他吃过最饱的一次饭，把肉吃的干干净净，几乎撑破了肚皮。”

“所以对你而言，生命是什么呢？左镇。”

“你可是少见的恶魔啊，在这个世界上，你就像珍稀动物一样，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会对你的内心世界感到好奇。”

看着保持沉默的洛伦佐，左镇回忆着，然后继续说道。

“他们说你是专家。”

洛伦佐没有应声，他觉得比起左镇所说的“完全信任”，眼下这个情况，倒更像是一场交易。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霍尔莫斯，那时我还是个新兵，在偏僻的村落与妖魔交战，我还没来得及开火，便被妖魔的袭击，因侵蚀陷入了昏厥，而当我苏醒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很久，好像只有我这个幸运儿，因昏厥而躲避了死战，幸存了下来，我搜寻了很久，然后在另一堆尸体里，找到了另一个幸存者。

“所以真正的左镇已经死了吗？”洛伦佐听着他的回答问道。

“所以？”左镇像是被洛伦佐气笑了一样，他又问道。

洛伦佐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了，刚刚压抑的肃杀完全不在，可能所谓的文化差异真的存在，这个老家伙根本没有听出来自己话语中的“烂话”，反而认真地给自己解释了起来。

“我是个很合适的领头人，我不怕死，毫无畏惧。

这回答让洛伦佐感到意外，紧接着左镇继续说道。

洛伦佐说道，身体的肌肉微微绷紧，心神也全面地警惕了起来，谁也想不到左镇的想法居然是这样，可以说，他简直就是佚名之中最大的内鬼了。

左镇微微俯下身，令视线和洛伦佐眼瞳保持同一水平。

“卲良溪的回答也很有趣，她说生命就是吃好吃的，喝好喝的，最好还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生命就是坐在家旁的训练场，在火红的落叶间看着波光粼粼的金色湖面……”

左镇说一半，发现洛伦佐已经是一副游神天外的样子了。

“是啊，但我喜欢这样的幼稚，没有什么大道理，只是简单的感受而已。”

“我真的很好奇。”

内心虚无，可我又承载着他们的期盼，所以我被其驱动着，我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灰白了，但我愿意为他们理想中的世界继续前进，这个理由可以吗？”

洛伦佐·霍尔莫斯是一把锋利的剑，他只需要杀敌的目标就可以，抱着这样的想法，洛伦佐能避免很多无意义的烦恼。

“那么到你了，霍尔莫斯，你现在还有兴趣说说吗？”

左镇的话弄得洛伦佐心里一阵发毛，看着这位陷入深思的佚名，洛伦佐这时才意识到，左镇想法的黑暗，可以说，从思想上来看，左镇才是最接近不可言述者的。

洛伦佐等待着左镇的思考，两人在黑暗里静悄悄的，这是次蛮有趣的谈话，谈话的结局，将决定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全面的信任，还是继续勾心斗角。

“所以呢？”洛伦佐反问道。

“邵良业觉得生命就是这样，新来者踏着旧逝者的尸体前进，循环、传承，永不休止，就像一条不断延长的线，用尽全力，伸展至不可知的未来……”

“在问了这些佚名问题后，我意识到，只是我自己觉得这一切是虚无的，他们仍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我不能那么自私地将我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对着他们说世界很糟糕，不如早死早超生。

“左棠，这个孩子有些固执，他大概是很仰慕我，总想沿着我的道路前进，我问他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也蛮无聊的，倒是邵良业的有些有趣。

故事结束了，左镇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时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洛伦佐已经看向了自己，黑暗里飘荡着黯淡的微光，能让左镇看到他目光所在。

洛伦佐沉默，没有否认。

洛伦佐深深地看着左镇，企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什么答案，可迎接他的只有一片空洞，虚无的空洞。

“然后便是卲良溪。”

“他的手很笨，愣是几刀都没捅死，鹿挣扎的更厉害了，邵良业就一边哭一边捅，狼狈的不行，然后抱着被捅烂的尸体傻愣愣地坐在原地，他父亲说，都是因为邵良业笨，所以鹿死前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对于无知的家伙，左镇有着应有的宽容。

“这种事你应该懂的，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左镇越讲越入神，像他这样的老人，除了回忆外，似乎剩下的余生里，只剩下了奔向死亡。

“什么也不是，生命毫无意义。”

“没错，就像逆模因与载体一样，左镇也是个载体，承载着他们的期盼，”左镇叹息着，“要知道，被其他人完全地信任，可是一种莫大的荣誉，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们，我也愿意多劳累一小会，反正结局都是死亡，不是吗？”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些什么，继续。”

左镇露出令人战栗的微笑……洛伦佐认为这应该是他在示好，可在听了他的故事后，洛伦佐总难以再直视左镇的笑容了。

“那么……该从何说起呢？”

洛伦佐思考着，望着昏暗的天板，渐渐的，有一抹金灿灿的光芒洒下，陷入美好的午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