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锋利的白光掠过，新教皇挥起钉剑，将自己眼前的虚伪斩破，伤口沿着熟悉的脸庞裂开，但其中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一片深邃的黑暗，破碎的也是不血肉，而是犹如玻璃般的锋利碎片。
在新教皇劈开的伤口间溢出的不止是鲜血，还有银白的金属，熔化的圣银。
新教皇扭剑，轻易地将它的手掌割裂成了数段，可这时的他身体已经被拉扯着前倾，半个身子腾空，几乎要一同置入深井之中。
在这深井之下究竟有着多少猎魔人的尸体？
“我？得有人守在这，拖住它们。”
安东尼被推动着，前进了几步，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看向持剑走向井边的新教皇，大喊道。
两人翻上了地面，感受着重力与平整的身下，不禁长呼一口气。
“但我想你已经有答案了。”
剑刃摩擦着地面，发出了井中相同的尖锐鸣响，新教皇满腔怒火，感觉自己就像又回到了那一夜般。
“为什么就不愿死掉呢？”
不知何时一切已经变成了这样……
新教皇低语着，然后抬起头，映入眼前的是双炽白的眼眸。
“你难道不渴望吗？你完全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却被这诅咒的秘血困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你虔诚一生，所侍奉的也只是无尽的虚伪。
离开……离开，离开！
新教皇怒吼着，挥起钉剑凶恶地斩开了它的胸膛，切碎的血肉间，能轻易地看到血肉下隐藏的银白。
少有人知道，升华之井才是猎魔人真正的墓地，所有死去的、可以被回收尸体的猎魔人，都会被置入这深井之中。
“远比那个东西还要麻烦。”
没有神，没有救赎，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国。
新教皇一阵失神，而后才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一切，苦笑着。
自升华之井的躁动以来，最先是不断侵袭的噩梦，而后便是从井下爬出的恶鬼，但这些恶鬼都是普通的妖魔而已，直到今天，新教皇见到了猎魔人的尸体，被驱使的尸体。
“镇定点，安东尼，听我说。”
“什么？”
头颅干瘪，凹陷的眼眶间燃烧着和新教皇一样的炽白，躯干间奔涌着相同的血液。
安东尼不明所以，新教皇的眼瞳也略微黯淡了些许，但很快便再次明亮了起来，他像是在对安东尼说，又想是在对自己说。
看着历代的猎魔人们，腐败的尸体下潜藏着躁动的黑暗。
“你呢！”
他弓着身体，握着剑，就像匹银亮的白狼，回过头，但安东尼看不清新教皇的脸。
“是啊，为了什么呢？如果连个理由都没有，你为什么还要停留在这里呢？”
是啊。
仰起头望着这灰暗的一切，新教皇甚至记不清，自己上次离开这里是什么时候了。
“发生了什么？”
这便是它的权能，致幻的力量，之前它一直尝试利用幻觉干扰新教皇，可在最后一刻，它还是失败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
“闭嘴。”
它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新教皇的肩上，一副友好的样子。
这个安东尼追逐已久的问题，他希望能从新教皇的身上得到答案，可现在他就要离开了，这是他最后索取的机会了。
他开口道，声音沙哑。
他摇摇头，伸出手，抚摸着脸庞上冰冷的面具。
在滚动溢散的黑雾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好像正有成千上万的亡魂试着从深渊之中爬出。
【真的如此吗？我想你也很迷茫，现在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奋战呢？】
睁开眼，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就像面对着镜子一样。
新教皇催促着，回忆着深埋在记忆里的圣临之夜。
在他身前便是漆黑的深井，其中的黑暗仿佛都有了实体一般，如同烧灼后的朽木，不断溢散着漆黑的、颗粒般的烟尘。
圣临之夜的大火令他变得面无全非，嗓音早也变得扭曲，就像破掉的鼓风机，话音里带着尖锐的嘶哑。
“离开？”
仿佛是嵌进骨骼间的金属盔甲，但随着血肉的复苏，银白的盔甲也在不断地烧红、崩溃。
赶来的安东尼问道，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猛地抬脚，用力地踹在了伤口之上，将这挣扎的回魂尸再次踹进漆黑的深井之中。
“你完全可以变成其他人，一名画家，一位作家，一个航海家……如果没有秘血，你的一生应该有着更多更多的选择……你错过了多少的美好啊，你难道不为此感到后悔吗？”
安东尼既恐惧又犹豫，望着那离去的身影，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新教皇了，鬼使神差地，他高声问道。
噩梦中环绕的恶鬼，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狰狞可怖的面容。
深井下的黑暗躁动了起来，扩散的黑雾间新教皇看到了攒动的模糊身影，似乎有数不清的蠕虫正朝着井上爬来。
“塞尼·洛泰尔！”
新教皇的眼神颤抖着，实际上就如它所说，新教皇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他这奋战的一生，甚至没有怎么休息过。
“别担心，这是我早就该做的事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些本该死去的尸体们再次动了起来，并且携带着禁忌的权能。
声音如雷，劈开了安东尼心头的邪异，他镇定了下来，点着头。
“说到底我只是具回魂尸罢了，早就该死在那一夜里才对，现在只不过是将一切重新校正罢了！”
新教皇没有回头，一路向前。
声音仿佛透过了虚实，传递到了现实之中，在新教皇的脑海中，声音勾勒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为什么不离开呢？”
“所以你现在，究竟是在为什么而前进呢？”
新教皇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
“援军？我们有援军吗？”
曾经新教皇以为这只是某种未知的仪式，现在看来，这倒是确保秘血永远地留在井中，减少扩散的可能。
“先是来自井下的噩梦，然后便是不断扩散的侵蚀，城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妖魔！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七丘之所！”
但它并不甘于这样，扭曲可怖的脸庞下再次响起笑声，它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锋利的钉剑，哪怕将手掌割伤，也不肯松开，用力地拉动着新教皇，试图将他一起拖入深井之下。
“快走吧！安东尼！”
新教皇摇了摇头，严肃道。
“猎魔人们，我以教皇的名义命令你们！！”
塞尼·洛泰尔猖狂地笑着，抬起钉剑，在空中扯出一道银白的光弧，跃斩而来。
“再死一次吧！”
高亢的剑鸣带着血肉撕裂的狰狞之音，仿佛有恶魔们在此厮杀，至死方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