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犹豫,男人在监狱里没出来,谁又能担保,他不会忽然时来运转了呢?
石榴没想到牡丹竟然还是这样痴情的女子,对她又恭敬了几分,不无担忧道:“那你不怕人老珠黄,他不要你了?”
想起钱先贵无情地打她耳光,焦氏就再也不愿意守着钱先贵这个鸡肋男人。
“好,谢谢丹娘提点。”
这话哀怨里,隐含锋芒,文瑾忍不住心动,她听过牡丹姑娘的大致身世,自小被卖进青楼,刻苦学艺,只为将来能用这种方式,换来自身清白,没想到老鸨贪心不足,还是把她毁了,后来,牡丹依然极力争取,终于成了现在的良家子。
“钱公子客气。”
俗语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是说这些人中,很多人坑蒙拐骗,这牙婆就不是个好东西,先撺掇焦氏把钱文艳的女儿卖了,现在又撺掇焦氏把钱文艳也卖掉,眼看这一笔钱拿不到手,牙婆眼珠子转了几圈,竟然想打起焦氏的主意:“她婶婶,你其实啊,还守着那死鬼做什么?不如到衙门,求个义绝,你自己便能当了自己的家了,一嫁由父母,二嫁自由身,我再帮你找个好人家,吃穿不愁的。”
钱文艳死活不愿意:“我不嫁老头,死也不,我受够了,老男人都是骗子,呜呜。”
何况,搭救起来,风险也太大了,案子已经经过了刑部,想改判,惊动的人也太多,那得多少钱和精力呀。
首先就是猕猴桃,沈百万上蹿下跳,文瑾果然一个代理的商人都找不到,单靠孙燕平是远远不够的。
“钱公子,英雄不问出处,何况丹娘一小女子?你只说我的画儿和针线,可入得了公子的眼?”
“周公子呢?为何他不出来找事情做?”
文瑾很奇怪,她不记得认识一个周丹娘的人。
“呿,金嫂子还嫌不受罪啊,他打你的时候,何尝给你留面子,他拿钱去天酒地,哪有想起你的难场?”
石榴怒气冲冲地道:“你勾引周公子,害他被家人赶出来,现在,还想害我们公子吗?”
这娘几个真能败的,五两银子,可是普通的明湖城人家一年的费。连牙婆都佩服焦氏的心态好,不怕今后会挨饿。对于这样的人,牙婆很快又给焦氏找了一单生意。这一回,自然不是赤裸裸的贩卖人口,而是,换了一个说辞。
文瑾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也是啊,她到了明湖城,接触的最高官员,就是路灿,而路家公子也才十岁,还没有追求时髦的意识呢。
焦氏见监生家高门大院,铺子生意也好,还当自己找了个好下家呢,等进了门,才傻了眼,后悔的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老监生吝啬成性,为了省油,晚上不许点灯,平时吃饭,桌上摆一条咸鱼,看着下饭,而家里的馒头,是黑的不能再黑的麸子面,或者高粱玉米的粗粮馒头,平日里,连一顿麦子面条都不许吃,焦氏实在忍不下去,和监生吵了起来,被老家伙揪着头发,压在床上就是一顿暴揍,打得她鼻青脸肿,刚好钱文艳来看望老娘,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钱文艳把嫁个好人家享福的这个念想,也给吓丢了。不能嫁人,又吃不下苦去做事,钱文艳一时陷入困顿,那个牙婆趁机撺掇,她的去处,也就明摆着了。
焦氏没办法,只好去找那个牙婆:“王大嫂,还得请你再帮着找一找,孩子死活不愿意,她不想嫁给年纪这么大的。”
“入得,太入得了。”文瑾还当周丹娘是破落的大户女子,没有多想,正准备和周丹娘深谈,却见石榴皱紧眉头,似乎拼命回想什么,禁不住把目光转了过去。
牡丹又是一笑:“所以我现在更要努力做事,一辈子都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只要我没有放弃自己,就不怕活得不自在。周郎能不顾被家人所弃,赎出丹娘,丹娘就该用一辈子来报答,只要他一天肯接受,丹娘就一天不放弃。”
钱文艳只会哭,她和钱家大房的人一样,除了窝里横,欺负自家人还可以,真正面对社会,就只有这一招。
“钱公子,你想要工丹青及女红的人,我既然能达到要求,你何必拘泥于我的身份?牡丹自忖没做错什么,只是比你更命苦而已,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就不肯给我一条出路,让我自食其力吗?”
文瑾最注重的,就是色彩搭配,两幅画一张清雅活泼,一张艳丽雍容,用色大胆布局巧妙,让人观之忘俗,这正是她想要的人。
焦氏犹犹豫豫,回家翻箱倒柜,找出一匹尺头,又买了一盒点心,和钱文才去了县衙的后门,递了帖子进去,却被拒绝了:“夫人说了,不认识什么钱先贵。”
“公子,有个自称周丹娘的女人找你。”
周丹娘的女红,自然也无可挑剔,尤其是绣品,绝非普通家庭的女人能做出来。
牡丹不理石榴,却眼神妩媚地瞟了一眼文瑾:“你们公子,是我这样的庸脂俗粉能勾引的吗?”
文瑾看着她俩一问一答,丹娘脸上坚毅的神色,明澈的眼神,证明她不是说谎,不由也心下感动。
“公子,周丹娘来了。”
“周丹娘这绣技,恐怕是大家出身的吧?”文瑾问。
周丹娘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一些,等石榴出了门,她便低声道:“钱公子果然非常人行非常事,丹娘会小心谨慎,不给公子添麻烦的。”
“唔,就来。”
“总督府的三公子廖成天,他最爱追求新奇之物,并且,人也俊美非凡,每年换季,他穿的衣服样子和颜色,就是全城富家公子所求的样式和颜色,为此,廖三公子十分苦恼,不得已每季都要做上七八套衣服,以求和别人不一样。”
“哦,对,对,你带她进来。”文瑾想起来曾放出口风,要找人开发她的蛇皮腰带生意,这段时间,她根本就没在这方面费心,此刻既然有人上门,少不了要关注一下,猕猴桃万一不成,她能在其他方面有所收获,也是意外之喜。
周丹娘虽然不施脂粉,乌黑亮泽的头发,只在脑后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用着个荆钗簪着,身上穿着简单的月白布裙,上身是个浅粉的细布短襦,外罩一件靛青褙子,浑身上下,朴素到不能再朴素了,但依然难掩丽质天成,只见她优雅地给文瑾行了一礼:“小女子周丹娘,拜见沈公子。”
焦氏彻底死心,在钱先贵临走,办了义绝的手续,牙婆立刻就让她穿上嫁衣,给了那个五十岁的老监生做填房。
焦氏气得跳脚,却强压怒气,哀求道:“我们是山阳来的,当日和王大人走动也不少的。”
“呜呜,娘,你说怎办?她还这么小,总不能就这么扔了?”
在内心里,王申海自从听说钱先贵将被休的女儿再嫁,还闹出通奸杀人的丑事,已经让他很为自己识人不清懊恼,人前人后,都不肯承认自己曾经交往过这样的朋友,他之所以犹豫,只是怕自己拿了钱先贵一方名贵砚台,被对方抖落出来罢了。
“她说,她善丹青,还工于针线,是你要找的人。”
文瑾转了话题,询问丹娘如何和自己合作:“我已经租下一个小院儿,你每日需要过去做事,一月四休,那里还有几位工匠,今后都听你调遣,这些蛇皮,除了做腰带,还可以做些其他配饰,比如笔袋、抹额等,由你根据材质和图案来决定,不知丹娘觉得可行?”
“行!”
“至于你的报酬,暂定一月一两银,每做出一件精品,利润高出二十两银子的部分,给你抽两成的作为奖励。”
“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