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补缺
上山之前,姚仙之想要将狐裘给爷爷披上,陈平安笑着摇头,眼神示意不用如此麻烦。
之后姚仙之就发现,在这化雪时分,积雪皑皑,银装素裹,山冻不流云,偏偏山风和煦,让人不觉得丝毫寒意,而且脚下这条山路的积雪,早已自行消融,就像有山神在无形中在为三人“净街”开道。
老人兴致颇高,笑道:“上大山。”
一辈子戎马生涯,在大泉边关,除了偶尔几次入京觐见皇帝,几乎就没怎么挪窝,既不曾负笈游学,也不曾与谁访胜探幽,老人真正踏足的名山大川,屈指可数。
遥想当年,边关少年斥候,轻骑逐敌,雪满弓刀。每逢河面冰冻,马蹄踩在其上,有碎玉声响。
姚仙之小声提醒道:“陈先生,我们就只走一段山路,不能由着爷爷的性子,一直走到青萍峰。”
就像陛下私底下与他跟姚岭之说的,如今爷爷就是个老小孩。
陈平安笑道:“放心,我来把关。”
老人难得没有说些倔强话,只是缓缓登山,随口问道:“平安,你说凡俗夫子登高山,是不是就跟你们仙师御风差不多,都是一再高举,看那天地方圆?”
陈平安说道:“本质上差不多吧,不过传闻青冥天下的某些山巅大修士,很有闲情逸致,还会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不像我们浩然天下,白玉京那边也不太管。”
陈平安笑着与两人打招呼,为他们介绍过了老人和姚仙之。
姚镇看似随意说道:“虽然不太清楚山上的规矩,可有些道理,想必是相通的,比如远亲不如近邻,如果我没有记错,离着仙都山最近的,是那个旧大源袁氏王朝吧,朝野上下,可谓满国英烈。来时路上,我闲着也是闲着,听姚仙之聊过几句,说这大源王朝如今一分为三,各自称帝,都乱成一锅粥了,以至于境内鬼城林立,还没能有个好结果。”
等到爷爷停下话头,姚仙之眼神暗示陈先生。
林守一从小就怕这个爹。
原本王宰这位既在剑气长城历练多年、又在战场杀妖颇多的正人君子,按照文庙的既定议程,是来桐叶洲的五溪书院,还是宝瓶洲的观湖书院,在两可之间,全看王宰自己的意见。文庙本身倾向于让王宰来桐叶洲,但是在功德林那边,陈平安听自己先生说王宰最早的想法,是要去宝瓶洲担任书院副山长,哪怕他不要副山长的头衔都没问题。
一言难尽。有口难言。
姚仙之身体后仰,朝陈先生悄悄伸出大拇指。
陈平安立即心领神会,说道:“姚爷爷放心吧,不会各扫门前雪的,我们仙都山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毕竟归根结底,做事千百件,还是做一个人,山中修真亦然。我的学生崔东山,也就是下宗首任宗主,他已经暗中将那些鬼城全部走遍,布下阵法,能够聚拢天地间的清明之气,帮助各大城中的鬼物维持一点真灵,不至于沦为厉鬼,只等旧大源王朝统一,新帝封正文武英灵,那些暂时废弃的大小城隍庙,立即就可以补缺赴任,若非如此,哪敢邀请姚爷爷来仙都山做客,讨骂不是?”
行了约莫三四里山路,路边有一座歇脚行亭,老将军在此停步,眺望山外雪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男人看了眼林守一,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见儿子根本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得板着脸说道:“一定记得让他来这边登门拜年。”
陈平安点头道:“与程山长算是旧识了,年少时跟人一起游历大隋山崖书院,途中经过黄庭国山野,凑巧经过程山长的山林别业,受过一场盛情款待,一大桌子山珍野味,时令蔬菜,至今想来,还是有几分嘴馋。”
她对山上事,并无了解,只知道北俱芦洲是浩然九洲之一,在桐叶洲北边的北边。
林守一说道:“我准备闭关了。”
林守一疑惑不解。
文圣一脉,从老秀才这个当先生的,到昔年那几个嫡传弟子,再加上年轻隐官在剑气长城那边的“风评”,由不得刘祭酒不去提心吊胆。
老将军说道:“关系熟有熟的好处,熟悉也有熟悉的难处。一般来说,跟读书人打交道,很麻烦的。君子儒,小人儒,迂腐儒,三者各有各的脾性。”
所以陈平安在功德林那边,就私底下找到了已经担任学宫司业的茅师兄,帮忙引荐,又找到了那位礼记学宫大祭酒。
老真人笑容玩味,“哦?你说了算啊,那贫道说一记雷法就拍死周密,周密怎么不死去。”
林守一有些尴尬,“一直没有方寸物傍身。”
双鬓微霜的男人,斜眼门口,单手提着酒碗,神色淡漠道:“有事?”
大致可以分为两脉,按照行事的昼夜之别,一种刺客,喜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都市中。
李槐返回家乡,身边还跟着一个寸步不离的贴身扈从,黄衣老者模样。
看了眼身边的两个晚辈,老人其实都很满意了,好像恍惚之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白衣背剑少年,那会儿,仙之更是少年郎。
林守一轻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早点说?害他白白忧心了这么多年。想必陈平安心里,这些年不会好受的。”
有点意思,很有嚼头。
上次在中土文庙附近的鸳鸯渚那边,李槐跟陈平安讨论过一件事,
有没有你这个爹,我有没有这个家,林守一都可以混得很有出息。
李槐走过螃蟹坊和铁锁井后,停下脚步,以前这里有个算命摊子。
男人问道:“你不是会喝酒吗?还是个元婴境修士,如今身上就没件方寸物,搁放酒壶酒杯之类的杂物?”
林守一沉声道:“要不是因为我,陈平安在查询本命瓷碎片这件事的真相上,绝对不会故意绕路,刻意绕过我们林家,甚至上次陈平安都到了京城,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爹,你今天得给我一个交待,因为我也得给自己朋友一个交待!”
在宫城和皇城之间,有座岁月悠久的古老道观,皇家官窑烧制的碧绿琉璃瓦,名为积翠观。
冬末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暖洋洋。
“我那会儿说自己儿子聪明,早慧,一看就是个读书种子,说不定将来长大了,当个教书先生都没问题。他就说自己的儿子懂事,而且模样、性子都随他娘亲,以后跟你一起去学塾念书,读书识字了,将来要不要当烧瓷的窑工,看孩子自己的意思。”
只是到了弟弟林守业那边,再没个笑脸,总好过在林守一这边的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刻薄言语。
看那男人的架势,这个儿子要是没事,就干脆别进屋子了,而且要是没大事,在门口站着说完就可以走。
李槐当时年纪小,听不懂签文内容,记也记不住,李槐只听那个年轻道士,信誓旦旦说这是最好三支好签之一了,可以不收钱。
男人叹了口气,皱着脸,又脸色舒展,多说无益,一口喝完碗中酒水,准备赶人了。
郑大风在家乡的时候,混日子,得过且过,反正就是缝缝补补又一年,有钱买酒,没钱蹭酒,还好赌,赌技又差,哪有正经姑娘,瞧得上这么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一座旧乡塾,李槐去衙门户房那边找熟人托关系,才要来一把钥匙。
大骊京城,一条小胡同。
果然是好签。
何况这种事情,早说就一定是好事吗?
林守一知道自己该走了,憋了半天,只是喊了声“爹”。
林守一回到屋子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都没敢倒满,默不作声,双手持碗,一饮而尽。
小姑娘竟然堆了个丈余高的大雪人,金鸡独立状,手持竹剑。
双方多是年幼时分,被高人相中资质,带入山中修行,少则十年,多则甲子,就会下山历练。喜欢剪纸作符箓马驴,行事风格,极为果决,多是替百姓伸冤,为弱者撑腰,例如德不配位的帝王将相,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手段暴虐却行踪不定的山泽野修,心思歹毒却手段隐蔽的谱牒修士,都在被杀之列。
老人突然问道:“听说那位大伏书院的程山长,来自宝瓶洲黄庭国,还曾在落魄山邻近的披云山林鹿书院,担任过副山长和书院主讲?”
林守一回到家中后,来找父亲。
当年在剑气长城,才会与陈平安开诚布公,说自家先生,与茅先生是挚友,双方曾经一起游学,故而在文圣一脉几乎香火断绝时,一直希望茅小冬能够转投礼圣一脉,自然不是挖墙脚,而是希望茅小冬能够找机会重振文圣一脉道统。
看得出来,刘大祭酒来时心情并不轻松,估计是担心陈平安这个剑气长城历史上最年轻的隐官,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老真人感叹道:“修真幽居,阴阳造化,乾坤方圆,虽非规矩之功,可既然你我皆身在红尘,砥砺道心,那就要讲一讲无规矩不方圆了。”
这位贵为王朝国师的女子观主,神态雍容,乍一看,若非一身道袍表明了身份,不然她更像是一位母仪天下的娘娘,笑问道:“不知爽真道友登门,有何赐教?”
一听说是看看能不能说服王宰去桐叶洲书院,刘祭酒显然松了口气。因为他这个当王宰先生的人,最清楚不过了,王宰之所以想去观湖书院,就是奔着眼前这个年轻隐官去的。
陈平安说道:“跟两位山长都很陌生,但是跟其中一位书院副山长,在剑气长城那边接触过,是君子。等到庆典结束,就走一趟五溪书院,拜访对方。”
林守一无言以对。是让自己转告陈平安这么个道理?
姜还是老的辣。
父亲盘腿坐在炕上,案几上隔了一壶酒,一只酒碗,几碟佐酒小菜,都不用筷子,自饮自酌。
陈平安说道:“其实近距离看那轮明月,大地之上一片苍凉,倒是也有山脉,可惜枯寂无生气,无水无草木,跟志怪小说里边的描述,很不一样。不过按照中土文庙和避暑行宫那边的秘档记录,万年之前,这些悬月,其实颇为热闹,甚至会有凡俗夫子居住其中,跟如今山下的市井没什么两样,他们被统称为月户,就是个户籍。负责营造宫殿的能工巧匠,则被誉为‘天匠’。”
转瞬之间,三人便来到了青萍峰之巅。
以后李柳要是嫁不出去,估计就得靠他那只从老瓷山那边捡回来的储钱罐了。
梁爽自认哪怕担任这个虞氏王朝的人心裱糊匠,三代人,最少甲子光阴,甚至一百年之内,都休想真正恢复到战前的人心气象。
得了陈先生的眼神暗示,姚仙之到底是在官场历练多年,顿时心中了然。
其实李槐从小就跟郑大风很亲近,郑大风经常背着穿开裆裤的孩子乱逛,那会儿李槐也没少拉屎撒尿。
那位大祭酒最后微笑道:“就当隐官欠我一个人情?”
男人眯起眼,“此人用心险恶,肯定是故意只说了部分的真相。不然所有孩子诞生起就拥有本命瓷一事,在我看来,并非全是坏事。甚至说得难听点,在当年那么个形势之下,只有保住本命瓷,有那修行资质,才有一线生机。”
林守一有些茫然。
这座昔年稚童开蒙的学塾,名义上依旧归属槐黄县衙。
男人扯了扯嘴角,道:“我怎么都算是陈平安的半个长辈,他不来找我,我难道主动找他去?这小子不懂礼数,难道我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要脸了?”
至于另外那两个道士,不值一提,来自梁国,就是个屁大的小地方,小小池塘,出不了过江龙。
李槐蹲下身,揉了揉黄狗的脑袋。
别看如今洛京繁似锦,车水马龙,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其实人心鬼蜮,稀烂不堪,都是那场大战的后遗症了。只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前朝”臣子,早年在他们门户之内,谁家没点难以启齿甚至是惨剧人寰的腌臜事?礼乐崩坏,纲常粉碎,梁爽当下置身于这座京城,其实并无太多阴沉煞气,此间的冤魂不散,甚至不如旧大源王朝的任何一座鬼城,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污秽气息,让一位飞升境大修士的老真人都要徒呼奈何,唯有叹息复叹息了。
陈平安笑道:“只要境界足够,也想去看一看。”
“老实人,不是笨。本分人,不是呆板。分寸感一事,光靠读书是读不出来的,即便在公门里边修行,熬也未必熬得出来,不是多吃些亏就一定能有分寸感的。”
吕碧笼狠下一条心,既然是一位龙虎山外姓大天师驾临积翠观,是绝对没法子善了了,竟是竭力稳住道心,眼神坚毅起来,“何况就算我有过错,也轮不到一个天师府道士来说三道四,最终如何处置,是儒家书院事,需要交由文庙决断!”
年轻女冠对这洛京,颇为好奇,四处张望,她如此分心,却也不会耽误修行。老真人也不去刻意拘着弟子的性子。
林守一听得目瞪口呆。
天下修士,就数剑修最难约束,学宫和书院,很容易就遇到这类刺头,比如早年周神芝这样的老剑仙,再加上流霞洲蒲禾之流,各地书院就没少头疼。
妇人在饭桌上问了一嘴,算命钱不?
李槐摇摇头,我哪来的零钱,都存着了。
离任之前,这位陪祀圣贤,私底下与上任隐官萧愻,有过一场道法切磋,当然输了。
陈平安点头答应下来,“会的。”
主人客人,双方凑巧都是护国真人。
文庙谍报上边,其实记录得一清二楚。
反正李槐当时就是一通乱晃,结果从签筒里边摔出一支竹签,年轻道士一惊一乍的,说是一支上上签。
但是师伯崔瀺,曾经为林守一泄露过天机,自己的这个名字,都是父亲开口,请师伯帮忙取的。
姚仙之倍感无奈,哪里是我随口聊的事情,分明是爷爷你主动讨要了大量仙都山周边的情报。
若是有外人在场,瞧见了这一幕,估计能把一双眼珠子瞪在酒碗里打旋儿。
正是积翠观的观主,如今虞氏王朝的国师,吕碧笼,道号“满月”。
策马上国路,风流少年人。白发向何处,夕阳千万峰。
林守一问道:“陈平安父亲那件事,你当年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在那回家路上,还有只在李槐身边乱窜的小麻雀,差点被孩子一个蹦跳捞在手里,带回家一起那啥了。
吕碧笼就像挨了一记晴天霹雳,脸色惨白,颤声道:“梁大天师,碧笼当年不过是带着虞氏皇族一同避祸,罪不至死。”
谈瀛洲只是与那两个陌生人腼腆一笑,与隐官大人施了个万福,不过换了个称呼,“陈山主!”
炼形成功了又如何?什么叫神仙日子?就是裴钱不在骑龙巷和落魄山的日子!
它哪里想要当什么骑龙巷的左护法,是当年那个小黑炭硬生生丢给自己的头衔,最惨淡岁月,还是那个小黑炭去学塾上课的那段日子,每次学塾下课,路过路边茅厕,小黑炭都要眼神古怪,笑容玩味,问它饿不饿。
不过多半是来自家积翠观打秋风来了。
不比城门校尉那么见识浅陋,积翠观知客道士,晓得梁国如今的护国真人就叫梁濠。
梁爽抚须笑道:“好熟悉的行事作风。”
林正诚缓缓道:“两个男人,除了聊些枯燥乏味的窑务正事,还能聊什么,等到各自有了儿子,再喝着小酒,不过就是聊些各自家常了。”
梁爽笑道:“既然正事聊完了,与你们积翠观讨杯茶喝。”
但是今天的林守一,好像不太一样。
梁爽没有跟弟子多说什么,其实这次离开梁国,是崔东山主动邀请,说这虞氏王朝有桩小功德,等着老真人去捡取。
陈平安的父亲,是一座龙窑的窑工,手艺极好,为人又厚道,是个没是非的老实人,原本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当那龙窑窑头师傅。
“当我没问。”
除了父亲是在聊那些从未提起的过往故事。
林守一忍住笑,立即答应下来,今天跟父亲谈心一场,让林守一如释重负,只觉得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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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爽收敛那份道气,呵呵一笑,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转移话题问道:“那个心甘情愿与蛮荒畜生认祖宗的‘儿皇帝’,当年是怎么暴毙宫中的?”
爹娘和姐姐姐夫,回了北俱芦洲,娘亲还是放心不下狮子峰山脚的那个铺子。
男人看了眼这个儿子。
在这座未来青萍剑宗的青萍峰之巅,老将军站在崖畔,轻拍栏杆。
离乡多年,远游求学,辛苦修行,好像就是为了在男人这边证明一事。
其实姚仙之早就听过无数遍了,但只是继续听着,不去打岔。
男人问道:“是不是需要我光脚下地,跑去大门口,把你一路迎进来?”
梁爽便开始好奇两个孩子的师承,反正在哪里修行不是修行,老真人就隐匿身形,在邻近山头,等了几天,终于见到了一位驻颜有术的女子修士,元婴境,她当时身边又带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入山,新收的弟子,看着像是个大户人家里边拐来的。之后元婴女修再带着那个抢先登顶的少女,走了一趟数千里之外的州城,最终少女手持那颗头颅的发髻,将其轻轻抬起,与之对视。
林守一点头道:“有事!”
来这洛京,只是顺路,而且半道又遇到了那个下棋挺厉害的少年郎,姓崔名东山。
瞧瞧陈平安,再看看董水井,哪个不是燕子衔泥,年年往自家添补家当,夯实家底,
唯独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啊。
娘亲偏心,宠爱弟弟。父亲冷漠,万事不管。
得知陈平安确实有那当教书先生的想法后,只是却不在家乡当夫子,李槐就问为什么不跟大骊朝廷开口讨要这个地儿,名正言顺的事情,又不过分,大不了跟龙尾溪陈氏各开各的学塾。
老真人只是喟叹一声,国运大于人运,天运大于国运。
林守一听得聚精会神。
陈平安笑着与老人介绍道:“瀛洲是中土铁树山龙门仙君的高徒,又乾是我君倩师兄的嫡传弟子。”
男人倒是没有恼火,点点头,“终于稍微有点带把爷们样子了,不然我还一直以为生了个女儿,愁嫁妆。”
那一幕,看得老真人心情复杂。悄然离开之后,梁爽返回自家道场,有次龙虎山的小赵登山,老真人想起那场遭遇,就问了此事,结果那小赵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赵天籁只是离开前辈的那处道场,返回龙虎山后,过了几年,才符箓传信一封,算是找出了一条大致脉络。
一位瞧着年岁约三十的貌美女冠,头戴太真冠,脚踩一双绿荷白藕仙履,手捧拂尘。
所以林守一的整个童年岁月,一直到离乡远游,都是名副其实爹不疼娘不爱的。
如今的小镇老宅里边,就没剩下几个当地百姓了。大年三十晚上,还有几户人家会走门串户梦夜饭?
陈平安的回答,让李槐有些伤感。
此外各有两位副山长,听说四人都是极其年轻有为的君子,都曾置身战场。
陈平安笑道:“对了,我如今手上就拥有一座远古月宫,还没有送出去,姚爷爷要是有兴趣,回头我们可以游历一趟。”
只不过相较于疆域广袤的虞氏王朝,梁国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蕞尔小国。
“那会儿,我是吃公粮的,我们林家比不得那些福禄街和桃叶巷的大姓,也算家底殷实,比他有钱多了,可只要是喝酒,我请了一顿,他肯定会掏钱,回请一顿,而且不会刻意买多好的酒,就是个心意。”
林守一离开后,桌上空酒碗,男人倒满酒水,自言自语道:“我儿子也不算差。”
“其实早早都说好了的,要是我跟他两家人,刚好是一儿一女,就定个娃娃亲。好巧不巧,都是儿子,就没戏了。”
陪着自家公子到了小镇,嫩道人瞥了眼远处,咦了一声,嫩道人招手喊道:“这条……呸,这位小兄弟,过来一叙。”
林守一深呼吸一口气,默默起身,脚步匆匆,离开屋子去别处拿来一只酒碗。
别看如今去过倒悬山春幡斋的跨洲渡船管事,一个个眼高于顶,其实当年与一排剑仙对峙,全跟待宰的鸡崽子似的,一个个缩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喘。
老人笑问道:“你小子呢,以后会不会如此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