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戊微笑道:“李织造何出此言?”
因为道观众人,与道观本身,就是这位道士所化。
悄然进入幽州地界。
之前陆沉来这边做客,就跟林正诚泄露了更多的天机,原来朱鹿的前身前世,来自青冥天下的古战场,幽州逐鹿郡。
姜休微笑道:“这是挑着俩祖宗呢。”
李宝瓶一行人继续前往大隋山崖书院。
青年道士走到摊子那边,挑了条长凳落座,微笑道:“再者,‘明摆着’与白玉京不对付的,已经有了玄都观和岁除宫,再多出一个地肺山,也不算什么,真无敌嘛。”
朱河察觉到女儿的心事重重,轻声问道:“想什么?”
朱鹿神色赧然。
可好歹是个清流入品的道官。走在路上,被人称呼,是可以有个“老爷”后缀的。
许茂本是皇子韩靖信的心腹,许家更是石毫国的边军砥柱之一,许茂却失心疯一般,拎着两颗头颅,不惜弑主,转投大骊边军铁骑,在苏高山那边,从斥候标长做起,凭借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晋升为如今的禺州将军,不过许茂还算聪明,知道隐姓埋名,早早用了曹茂这个化名,不然以许茂的作所作为,一旦泄露出去,当年就别想在大骊边军里边混了。毕竟石毫国当年为了阻滞大骊铁骑的南下马蹄,不惜打光了所有边军,也要困守京城,但是大骊铁骑,从武将到校尉和士卒,反而对不惜以卵击石的石毫国将士颇为敬重。
林正诚随口问道:“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有没有什么感悟?”
关于林正诚这个深藏不露的旧督造署官吏,李宝箴只通过一点,就知道大致的水深水浅了。
高孤微笑道:“不如换个说法,是高孤高估自己了?”
其实以双方的身份,是不可能谈什么公事的,新设的禺州织造局和洪州采伐院,类似最早的龙泉郡窑务督造署,都属于大骊朝廷的一种“下沉”机构,衙署密折,直达天听。若是两位主官私自接触,密谋些什么,属于官场大忌。但是一般的人情往来,倒是不用太过刻意疏远,至于这期间的尺度拿捏,就看各自公门修行的道行了,就像今夜这场见面,林正诚和李宝箴双方都会主动录档,而且就算他们有意隐瞒,织造局或是采伐院,也肯定会有某些官吏,会让皇帝陛下知晓此事。
结果闹了一场,这个姓杨的昔年道官,不但罪加一等,又连累家族“子不教,父之过”,不至于让弘农杨氏伤筋动骨,至少
白泽笑道:“如果没有猜错,你们几个,连同白景在内,事先都商量好了,看看能不能合起伙来,跟我订立一条盟约,比如劝我别管你们太多,差不多点就得了?”
而与洪州相连的禺州,在这之前就设立了织造局,名义上管着一州境内的御用、官用所需纺织用品的监督织造。首任主官是一位名叫李宝箴的年轻官员,沙场出身,有武勋在身。但是就连一州刺史,都没有资格调阅翻查此人的档案。
纳兰烧苇笑骂道:“啥眼神,老子懂得‘文学’的来历,有什么好稀奇的,搞得像是发现陈平安那小子不懂一样。”
李宝箴笑问道:“曹将军何时衣锦还乡?”
老武夫,年近甲,双鬓微霜。
李宝箴说道:“事成之后,我可以保证许茂兄生前位极人臣,死后极尽哀荣,并且可以另谋出路,比如一举成为宝瓶洲地位尊崇的山岳英灵之一,到时候是想当某尊大骊高位山神,还是当那石毫国五岳山君,只看许茂兄自己的意思。”
“贫道的地肺山,大阵一开,你再往华阳宫老祖洞一躲,护住你百年光阴,想来问题不大。反正开启山门大阵的一切费,贫道都可以与青神王朝报销。”
一位村妇,走出一条铜驼巷,挑着担子过桥。
曹戊默不作声,思绪飘远。
女子略显拘谨,轻轻摇头,“还不曾嫁人。”
大州小国,大郡小县,小小道观,却是一位大修士。
许茂反问道:“你呢,上柱国姓氏?”
再以战刀割下皇子韩靖信的脑袋,系挂在腰间。挑了三匹战马,打算就此离开家乡,另寻出路,搏个出身。
外乡道士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小道观的匾额,微笑道:“好个挹盈注虚,取有余以补不足。”
八大执事之一的账房执事,以玄都观的巨大规模和雄厚底蕴,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山下大王朝的户部尚书了。
白泽微笑道:“是去找他?”
男人出身大骊藩属国,却已经做到了禺州将军的高位,文官柳清风,武将曹茂,都是极有名气的大骊本土以外出身的高官。
又自称剑术无敌,绝世无双,认真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一手剑术,挥洒自如,泼水不入,湿了一片衣角就算他剑术不精……所以每次路过河边,李槐就要阿良站在岸边,自己去捡一堆石头,让阿良抖搂一下所谓的剑术,或是掰着手指头等待下雨天。
除了福禄街李家的小主人李宝瓶,其余诸人,简直就是一群不可理喻的……怪物。
老观主沉默片刻,又问道:“观主不愿意当,世俗庶务一大堆的监院,比当观主更麻烦,也就不可能了,那么当个上座呢?”
结果在那三江汇流之地,如那江水之分合,好像刚好分出了三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李织造在上任之时,只带了两位贴身扈从,担任织造衙署的佐官,都姓朱。
曹茂突然眯起眼,一条符舟倏忽而至,稍稍更换轨迹,没有去往道馆,拔高路线,在峰顶这边飘然落地。
曹茂在深夜时分,撇下几位行伍扈从和一名随军修士,独自离开那座山中敕建的道馆,登顶天烛峰,寻了一处平坦地方,搬来石头作凳,默然而坐。
是就这么对朱鹿弃之不管,还是准备有朝一日带回青冥天下?
陆沉答非所问,只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言语。
一行三人见着了林正诚,李宝箴执晚辈礼,作揖道:“林叔叔,小侄冒昧拜访。”
至于机缘,也是给了她的。
一位阶下囚,坐在湖边,用那酒糟玉米打窝。
而李宝箴作为昔年执掌宝瓶洲整个东南谍报的主官,曾经接触到不少大骊谍报机密档案,从林正诚那份看似详实、庸碌的履历中,以及之后林正诚在大骊京城捷报处的任职,李宝箴却嗅出了一种极其隐蔽的不同寻常,甚至产生了某个让李宝箴感到背脊发凉的推断,这个年少时记忆中不苟言笑的林叔叔,说不定就是国师崔瀺安插在骊珠洞天的一颗关键棋子,而这颗看似毫不起眼的棋子,又极有可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整个大骊朝廷的走势,这是李宝箴的一种官场直觉。
先生饮酒率先言语一语,两位得意学生,崔东山和曹晴朗先后唱和。
这位心思叵测、行事诡秘的曾先生,自称只是混江湖的,哪里有饭吃,就去哪里讨饭吃。
毛锥说道:“他不是找不到我,是暂时不需要找我。”
其实在青冥天下那边,有个流传不广的成语,叫做“朱陈之好”,此外又衍生出一个比较生僻的说法,朱陈一家,永不相背。
由于李希圣占据了一部分小镇陈氏气运,故而朱鹿的出现,本该既是一种还债,又是一桩果因缘,类似佛家所说的“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来世果”。要说“朱遇陈事必恭让”,用在朱鹿和泥瓶巷陈平安身上,原本也是适用的。此外朱鹿若能为李宝瓶一路护道至大隋,顺便在山崖书院游学,于宝瓶洲,就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功德,将来三教祖师散道,等她重返青冥天下家乡,想必又有一份“报酬”,从天而降,总之白玉京绝不会让她白走一遭异乡天下。
“纯阳道友曾言,一粒金丹在吾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她心中就有了一些顾虑,但是觉得只要跟着二公子,便可以万事无忧。
晏琢发现气氛有点沉闷,便毛遂自荐道:“老观主,观主上座什么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晚辈……”
李宝瓶,已经是书院君子。就连那个李槐,也莫名其妙成为了大隋山崖书院的贤人。
刘叉也懒得解释什么,一看少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不可轻视任何人。”
林正诚当时听着三掌教在那边神神道道,痛心疾首状,念叨了两句,“朱陈一家,朱遇陈事必恭让。”
还可以是骊珠洞天的小镇街巷,喜欢的门户,就登门做客,吵过架拌过嘴的宅子,不喜欢就绕路。是那粮店,布店,酒肆,白事铺子,喜事铺子,是福禄街和桃叶巷的青石板,也可以是杏巷的黄泥路。甚至可以是桌面上的鸡粪,家门口墙角根的狗屎,可以是一只积满灰尘的酒杯,是小巷里边那条年复一年的滴水痕迹,是一双懒得清洗、每次吃饭就随手往腋下一抹的青竹筷子……
她咧嘴而笑,一张笑脸,灿烂如阳光。
既是未雨绸缪的一场深远谋划,也是一种颇为无奈的不得已而为之。
一峰独高,每逢日出日落,就会有那金色云海,风景壮丽。
而他便是地肺山华阳宫的老祖宗,高孤,道号“巨岳”。公认数座天下的炼丹第一人。
恐怕一地方言的消散,就是一座故乡的消亡,就像一个老人的逝去,落土为安。
还有一句,“男遇男于友,男遇女于婚,结朱陈之好,永不背离。”
少年点点头,“一听就是高手说的话。”
后者将胡邯的那颗脑袋抛给许茂,许茂也没有客气,将头颅悬在马鞍另外一侧,同样是一笔不小的战功,拿来当那投名状。
门外不宽的街道上,在那街角处支起一个书摊子,既有江湖演义小说,也有小人书、连环画,只租不卖,一颗铜钱,就可以看一本书。
蛮荒天下,曳落河。
因为她是白玉京,或者说是陆沉为大师兄安排的小镇护道人。
晏琢搓手而笑,“我懂我懂,好说好说。”
曹戊说道:“我一个带兵打仗的,跟你一个管织造的,如今又是无仗可打的太平光景,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有请许茂兄同舟共济,算了,我干脆就说得难听点,就是恳请许茂兄,与我,准确说来,是与我们,当那鸬鹚,合力抓捕一条漏网之鱼。”
京城官场里边不是没有闲言碎语,有说他是做样子给皇帝陛下看的,是想要借机拉拢起苏巡狩旧部,自立山头,也有一些更刺耳言语,说他是在烧冷灶,曹戊都无所谓,苏将军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苏将军在世时,拜年也好,道贺也罢,篪儿街苏府门口人满为患,不缺他一个,今时不同往日,苏将军走了,拜年的人里边,少了谁,都不能少他一个。
一直闹哄哄,闹到最后,就连朱河这样的老实人,都觉得那个看似深不可测的剑客,莫不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江湖骗子?
许氏有一条口口相传的祖训,大致意思,就是许氏子孙,将来需要报答一位“登门讨债”的恩公,不管对方讨要什么,不管隔了多久的年月,持有“风雪”长槊的许氏子孙,见到此人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就都必须无条件偿还对方的恩情,虽死无悔,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白泽眯眼说道:“合情合理,下不为例。”
朱河板着脸,朱鹿忍住笑,公子又在胡说八道了。
小镇那边有一句土话,被年纪大的老人经常挂在嘴边,眼睛看不清耳朵聋,已经是个菩萨了。
曹戊只是点点头,也不开口询问对方来意。
李宝箴神色如常。
幽州某个国力底蕴不输并州青神王朝的大国,其中弘农杨氏,自古就是庙堂主心骨。而杨氏历来是华阳宫的最大香客。不单单是香火钱,地肺山的众多道官,都来自弘农杨氏。
刘叉笑呵呵道:“高手一根杆,外行摆地摊。”
总角闻道,是外界对她的赞誉。白头无成,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一座道观的观主,可虚可实,愿意管事情,就什么都可以管,事无巨细,全部一把抓都没问题。不愿意管,就只是个虚衔,大可以放手给道观监院,而上座,被誉为道教宫观之栋梁,道众之模范,唯有功德卓著、精通律例的得道高真,才可以胜任,凭此表率丛林,人天眼目。
孩子们欢天喜地,一哄而散。
陆沉笑道:“修道之人,来世上走几遭,开窍与否,归根结底,还是咎由自取,还需自求多福。”
纳兰烧苇笑道:“我不懂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找错人了,你得找避暑行宫那拨年轻人聊这个。”
好像约好了,同一天赶来曳落河,来见白泽。
白泽笑容和煦,轻声道:“看来是真心喜欢了。”
如果朱鹿的人生历程,能够按部就班走到这一步,原本可以成为一桩山上美谈。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反正谁都清楚,余斗从不刻意针对谁,只是就事论事。
曹戊讥笑道:“又不是同年同乡,李织造何来此说?”
她一直觉得当年那拨同龄人,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出身和天资,运气与福缘,占了很多成分,比如于禄的亡国太子身份,又例如陈平安是因为认识了宁姚,棋墩山土地公魏檗,侥幸成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才有了之后的一连串机缘履历……
白景笑哈哈道:“白老爷,不过现在我反悔了,站白老爷这边。都姓白嘛,一家人。”
当那封李宝箴寄给朱鹿的密信,是个极为关键的转折点。
早年邻近书简湖的石毫国,风雪中,两拨人狭路相逢。
后来得知对方先后买下落魄山在内诸多山头一事,渐渐有了几分山上仙府的气象。
人生会有很多的结果,却没有任何一个如果。
禺州境内有一处风景名胜,名为天烛峰。
而他的师父,更是道观的知客道士,地位仅次于观主和监院,第三把交椅。
李宝箴其实比较羡慕这对父女,能够与林正诚叙旧几句,不像自己,今天来这采伐院,就只是拜个山头。
汉子守着一条鱼路,为了散饵雾化,所以一次次抛竿提竿,都是空竿。
李宝箴说道:“帝王将相,贩夫走卒,山上神仙,鬼魅精怪,各有各的可取之处,尤其要注意一点,下下人有上上智。”
听说之后,在大骊边境,求学队伍中又多出三人,白衣少年崔东山带着两个卢氏遗民,于禄和谢谢,一同远游大隋。
老观主已经点头接话道:“嫌弃。”
一南下,一北归,在这两场连绵不绝的战事中,曹戊立下了一连串战功。
甚至就连她的取名,都大有来头,有点类似福禄街的李宝瓶之于宝瓶洲,而“朱鹿”这个名字的赐名之人,来自白玉京某位道法极为高妙、就连余斗都颇为礼重的女冠。
毛锥扯了扯嘴角,“这个笑话听着不错。”
纳兰烧苇点头道:“我当年也经常跟孙巨源他们几个手谈,赢多输少。”
晏琢又没失心疯,哪敢奢望当什么玄都观的观主、上座,只是他前些年就开始打小算盘,觉得以自己跟老观主的深厚交情,怎么都要琢磨琢磨那个十方云水堂的堂主一职,专门负责安置各路游方道士,虽说油水不多,但是晏琢自有手段,广开财路,当然不是那种偏门财。
一般规模较大的道观,除了设置有八大执事,还有三都五主十八头。
李宝瓶,她和父亲。林守一,李槐,还有那个人。
持盈之道,挹而损之,方可免于亢龙之悔,乾坤之愆。
一位中年却尚未娶妻的实权武将,夜宿山中道馆,准备在这边看日出。
年轻道官在这边摆书摊,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年少时就当那跑山人,入山采药,抓蜈蚣,编织蟋蟀笼,什么挣钱活计都肯做。
老元婴剑修程荃,此刻就与一位故人站在崖畔观水,只是双方身高悬殊,老剑修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孩童,但是显得老气横秋。
许茂便干脆投靠了大骊武将苏高山。
毛锥冷笑道:“你就不担心下一刻,他就在眼前了?”
夜幕沉沉,李宝箴闲来无事,在船头盘腿而坐,拈起一粒灵气凝聚而成的光球,符舟风驰电掣,在夜空中划出一抹流萤。
老观主喟叹一声,“让你去当个执事,就算你白也愿意,贫道都没那脸皮给你,白白给青冥天下看笑话。”
李宝箴笑道:“用我家乡那边的话说,咱俩是老同哥。”
毛锥手掌摊放着一油纸包的酱肉,里边放了七八蒜瓣,正在细嚼慢咽。
当时的石毫国,作为旧朱荧王朝的重要藩属国之一,从皇帝陛下,到庙堂文武百官,再到各路边军主将,几乎皆是主战一派。虽然国力悬殊,石毫国未能给大骊铁骑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是即便北境边军打光了,京城被苏高山的大军围困起来,哪怕国祚断绝,也不与大骊宋氏俯首称臣。比如皇子韩靖信,就曾领着许茂一行人,亲自伏杀了两支拥有随军修士的大骊边军斥候。只不过大势所趋,下场只能是以卵击石罢了。
“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就是那家伙躲着我,一直没得手。”
林正诚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李织造,不算年轻了,不惑之年,官居从四品,如果撇开天子心腹的身份,其实在大骊京城和陪都两座庙堂,织造局毕竟是大骊朝廷的特设机构,属于游离在官场边缘地界的“冷板凳”衙门,所以不像曹耕心、袁正定这些上柱国姓氏弟子,那么太过瞩目,但是有些人,确实好像天生就是混官场的料,此外整个底蕴深厚的福禄街李氏,唯一一个涉足官场的,就是李宝箴。
李宝箴摇头道:“许茂兄何必明知故问。”
青年道士笑道:“费了老大劲,才找到这里。难怪陆掌教找不到你。”
今天又来了那个少年,刘叉从不过问对方的名字,也不去计较一个才是下五境的儒家弟子,为何能够来到此地。
一个个的,都是道心震颤,悚然一惊,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是不符合贫道初衷的岔路,却可能是这一世朱鹿的正途,这种事,这个道理,又该怎么算?”
然后来了一拨外乡修士。
大骊洪州豫章郡,新设置了采伐院。
虽然不是大骊王朝本土人氏,却最终脱颖而出,成为苏高山旧部诸将当中,最为前程广大的一个。
毛锥摇头道:“你还是太小觑那个人了。”
李宝箴继续以心声密语道:“我跟你还不太一样,我跟同乡董水井一样,也都是一位赊刀人,只是同行不同脉,各做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
朱河一直就不是一个有太大野心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报答李家的恩德,也需要为了独女朱鹿作长远考虑,其实朱河更希望能够离开官场,在远离大骊王朝的宝瓶洲南方,某国江湖上落脚,要么开山立派,要么开馆收徒。
离乡多年,早已不是少女的朱鹿,偶尔会想,当年她要是没有离开那支求学队伍,自己的人生际遇,会是如何?
当初一行人离开小镇,走过龙须河和铁符江,路过棋墩山,最终到达红烛镇,然后就有了那场风波,就此分道扬镳。
当年林正诚是最早一拨离开骊珠洞天的小镇本土人氏,搬到了京城那边。朱河虽然是福禄街李家的护院,属于家生子,但是早年在小镇,林正诚是督造衙署的佐官,经常陪着督造官去查看窑口,而李家又拥有自己的龙窑,都是朱河在打理具体事务,所以双方经常碰头,并不陌生。
一个能让剑修白景都要恭恭敬敬尊称一声“白老爷”的,哪怕是场面话,那也得有资格让白景低头服软才行。
见那李宝箴好像打算继续站着说话,林正诚拿着火钳拨弄几下木炭,虚按几下,示意三位访客就别站着了,“反正今夜不谈公务,又都是同乡,随便坐下聊好了。”
李宝箴抱拳笑道:“见过曹将军。”
福禄街李氏年轻一辈的三兄妹,确实都应了那句谶语。
白也还是摇头,“实在不愿分心。”
她显然大为意外,“真行啊?!”
按照大骊朝廷律例,武将极致,是担任巡狩使,官位最高,从一品,走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官无可封,只有那几个谥号、虚衔的高低讲究了,接下来,就是四征四镇四平 总计十二位将军,如今半数都跟随宋长镜去了蛮荒天下,剩下半数,都驻守在宝瓶洲中部漫长的边境线上,然后就是一州将军了,但是并非所有州都有,大骊只在类似禺州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设置。
与雅相姚清作别、离开青神王朝的姜休,要来此听听对方的意见。
至于那人,更是……在未来人生的“山路”上,一骑绝尘。
“青神王朝护不住你的,姚清顾虑太多,境界也差了点意思,所以就与贫道打了声招呼。”
就像那灵宝城庞鼎的嫡传弟子,在白玉京最高处,当时年轻道官表现出一种无运自通的坚韧道心,反而让余斗和陆沉高看一眼。
至于那几个青壮,也没计较什么,拗着性子,骂骂咧咧几句也就走了,主要是觉得那个外乡道士,不像是个善茬。
陆沉摇摇头,“以后再说吧,现在道破真相,于事无补。事情一旦长远看,对错是非,好坏偏正,就都要一团浆糊了。”
岁除宫,鹳雀楼外,江水滚滚东流,有一处中流砥柱,是世间为数不多的歇龙石之一,建筑林立,崖刻众多。
她和父亲,黯然离开红烛镇,追随福禄街李氏的二公子。
曹戊会在每年正月里,抽出时间,以前是去大骊京城拜会那位大将军遗孀,如今就要去苏高山祖籍家乡那边拜年。
一个个死死盯住白景这个倒戈一击的叛徒,这就是蛮荒天下了。
李宝箴挪步前行,蹲在一旁,朱河朱鹿父女两人,就站在不远处。
“少女”收回视线,低头望向溪涧,喃喃道:“桃流水窅然去。”
好像往前看一万年,都是必然。似乎往后看一万年,都是偶然。
九十世僧,深谷危坐。万古千秋,高风不堕。
反正也没有什么下次了。
林正诚当时就眼神古怪起来,陆沉悻悻然而笑,自嘲一句,乱点鸳鸯谱,贫道当年这不是想着为未来的小师弟、白玉京四掌教拉郎配一次嘛。
石毫国现在的皇帝韩靖灵,大将军黄鹤之流,对上如今大骊朝廷一州将军的曹戊,是完全没办法平起平坐的。
既没有防患未然,陆沉在摆摊那些年里,与朱鹿从未有过交集,好似故意不去推敲朱鹿的心性,不去雕琢一块蒙尘璞玉,红烛镇那场风波,陆沉也没有任何亡羊补牢的举措。
“贫儿衣中珠,本自圆明好。”
“不会自寻求,却数他人宝。数他宝,终无益,请君听我言。”
“垢不染,光自明,无法不从心里生,出言便作狮子鸣。”
泥瓶巷内狮子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