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皇后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贞贵妃心里清楚。
昨夜官家入含章,八成又与皇后起了争执,皇后这病是受不得气,也不能着急的,病情加重就只能是急火攻心,被气的。
整个宫里面,除了官家,谁还敢给皇后添堵添气?
是以早上御医院手忙脚乱的在含章殿给郑皇后请脉,她却不叫赵曦月去含章问安。
一直到半下午的时候,郑皇后吃了药,稍稍缓过那股劲儿,但人又躺在了床榻上起不了身,贞贵妃去看过一回,也没多留,匆匆就走了。
临出含章殿宫门,正好遇见来请安侍疾的赵奕,还有跟在他身旁的郑双雪。
赐婚的事情宫里都知道,外头也有些传言,如今这两个人面上倒维持着平和,似乎相处的还不错。
又有了郑皇后的许可,平日出入成双,也没人敢说甚么。
这显然是约好,郑双雪进宫,赵奕才从自己宫里跟着一起过来请安的。
二人同贞贵妃见了礼,贵妃又不想跟赵奕说那么多,寒暄了两句,掖着手出了宫门头也不回就走远了去。
赵奕往床尾圆墩儿坐过去,她拉着郑双雪坐在床边。
就赵奕这样的,除了满腹算计钻营,为权势魔怔,迷失了心性的人,真没什么好的。
同赵奕和郑双雪说了这么半天话,早觉得累了。
她握着郑皇后的手心,揉了揉:“姑母总是这样劳心伤神,这病怎么会好起来呢?”
过个三五日照样能下地走动,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也不用惦记着含章殿。”
郑皇后嗯了声。
赵奕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暗了暗。
真是痴心妄想。
那会稽魏氏,难保不是下一个荥阳郑氏。
您怎么不往好处想呢?
三殿下从前做过的许多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父兄知。”
譬如眼下。”
郑皇后心里始终放不下,沉沉叫了郑双雪一声。
郑皇后苦笑了声,抬眼看赵奕:“昨夜你父皇过来,你知道吧?”
晋和帝这是怕了。
三月里就提过一回。
她把魏宝令的事情说完,又笑了声:“其实你父皇说的也对,这事儿是我欠考虑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到底是从前听惯了你父皇好言好语的哄我劝我,如今他说话冷一些,我心里不受用,归根结底,是自己的毛病。
我猜肃王自己也未必知道。
郑皇后确实觉得累。
说会稽的案子才刚闹起来,又是雪灾,又是学子暴动的,这时候京城里倒兴师动众的要册封亲王,操持皇子大婚,叫天下百姓们看着实在太不像样。
但一则我未必不供出你,我与三殿下,似乎也没好到那份儿上,替你扛罪名。
倒不如顺其自然。
这本就是隐秘的事,除了官家与姑母,怕连贵妃都不知情。
您这样,父皇心里也不好受的。”
“如果三月里定下了你封王大婚之事,传出去,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殿下,这些殿下就丝毫没有考虑过吗?”
最起码汝南陈家在这上头就赢过魏家太多。
“我知道。”
郑双雪脸上的笑意渐次褪去。
母后,您身子不好,好不容易养了半年时间,总算恢复的还不错,何必为了些小事再与父皇起争执呢?
只可惜她没那个命。
如今都已经五月了,案子算是了结了,姜莞也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偏偏父皇又不提他封王的事儿了。
只是她现在也不能再为三郎做什么。
一旦民间流言四起,官家震怒,要彻查此事,殿下觉得最终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呢?”
“是啊母后。”
蜀王大婚前您操心他的大婚,他大婚后您又惦记着三殿下封王与大婚的事,如今蜀王妃有了身孕,三殿下的事情也都有了着落,您又操心起肃王殿下的婚事。”
但赵奕也不想再给郑皇后添堵。
她的出身注定了这辈子她都只能跟赵奕绑在一起。
赵奕还想说什么,看她面容疲倦,到底没有再说。
郑双雪回头,赵奕亦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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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女官送了他们出去,出含章殿走出去约有一射之地,郑双雪看赵奕脸色不好,仔细回想了一番,抿了抿唇角:“姑母是放心不下您,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他已经不会为了她生病委屈而心里不好受了。
郑皇后唇角似乎是挂着一抹苦笑:“要跟三郎好好的,你比他懂事,多劝着他点儿。”
她说到此处,倏尔又笑了:“你想坏了魏宝令名声,逼着官家不得不给她赐婚,让肃王娶了她做正妃,可你怎么不想想,自己会落得怎样下场呢?
诚然,你也可以把我推出去给你顶罪。
现在连赵禹的婚事都被提上了章程。
“殿下用不着这样咬牙切齿。”郑双雪退了半步,“我说了,荣辱一体,我总不会害殿下。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郑双雪是直到此刻才开口的:“姑母的病要静养,御医早就说过这话,您却总不肯安心养病,老是操心着我们这些晚辈的事儿。
在这一点上,跟姑母是真的很像。
殿下若是拿此事到外头去宣扬散播,你猜到头来倒霉的会是谁?”
赵奕不引以为戒,居然还想重蹈覆辙。
赵奕实在不想跟她说那么多,脚下越发生了风。
这会儿见了赵奕与郑双雪一同来请安,倒感到欣慰不少,招手叫人近前。
三郎不如大郎二郎贴心,她也知道。
若不是为了郑家,到如今,哪怕是魏宝令,只要她真的喜欢那孩子,晋和帝也不会有那许多说辞,大约是另一套话。
“肃王固然未必是为了你好,但从结果来看,对你并没什么坏处。官家既然答应了姑母,今年之内就一定会把你的事情给定下,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反倒坏了自己名声呢?至于眼下——”
偏他不行?
她缜着脸,一双手背在身后,缓步上前去:“如果我有的选,我也未必想嫁三殿下。”
“其实不如在贞贵妃身上动动心思呢?如今后宫里贵妃说了算,连福宁殿她都能自由出入了,可见在官家跟前还是有分量的,她便是随口说上一句话,都比您自己费尽心思来的方便了。”
因为这些都是晋和帝加诸在她身上的。
他是故意的。
“你——”
赵奕才收回视线,提步往殿中方向去。
不会。
他用了最锋利的言辞,小刀子一样,剌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