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从皇后后来行事看来,郑家无论犯什么事,她都会维护。
高由敏侧目看他,说不上来眼神是感激还是什么。
不复核,不审问郑儒松,先褫夺郑氏全族封赠,连在朝为官数月从无差错的郑青之也要被收押狱中。
“高卿,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不过这么回话也不合适,他略想了想,才又说:“魏志朝背后是荥阳郑氏,是郑家的国公爷,十几年以来他卖官鬻爵,收受贿赂,银子大多也都是孝敬到了郑家去。
晋和帝心里是有数的。
要是连郑家都不会被追究,那那位深的圣人疼宠的三殿下……
郑家的小郎君们又是何等的胆大包天,趁乱用匕首伤了大郎呢?
而自从三郎十岁那年回京之后,郑家又为三郎谋划了多少。
到时候三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唯一的太子人选。
所以谈不上震惊,也谈不上震怒。
天下各州府若遇大灾,郑家的赈灾粮甚至比朝廷还要到得早。
从书信上看,只是贪图银子的那些事。
阴毒,狠辣。
不然宇文是昶凭什么跟郑家合作?
赵禹却目视前方,根本就不看他。
不过……不过……”
他从前没有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甚至真的答应了皇后,把姜莞指婚给了三郎。
从高由敏回禀说要把魏志朝的案子回明御前,福宁殿内就没了别的小太监当差伺候,只留下了李福一个人。
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们倒是没做过,都是为了银子。
高由敏猛然抬头,往宝座上望去,满目震惊。
晋和帝从来都不知道,郑儒松是这样的。
是郑皇后求情,他权衡再三,给了皇后这个面子。
而郑家仅仅凭着一个魏志朝就能这样风光得意,耀武扬威?
绝不可能。
一桩桩,一件件。
高由敏立时就改了口:“郑儒松应该是早猜到了魏志朝会怕,所以才亲去会稽郡,威逼利诱着,叫他答应了安排好一切。
“太可恶了!”
每每时候无人不知那是郑家的功德。
十几二十年来,贪赃枉法,大肆敛财,搜刮的全都是民脂民膏,然后又用这些银子中的九牛一毛去赈灾,接济穷苦百姓,开善堂,设粥棚。
而贵妃又总是恭谨。
那是肯定的了。
儿臣只恐怕似会稽这次的舞弊案,其他州府也发生过,多半都是郑家手笔!而郑家在朝廷里所买通的,也绝对不止魏志朝一人!”
他叹口气,还是想开口。
而赵禹和赵行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想什么。
对于郑家,他一直都在心里有个猜测。
还有已经放的温热的茶水,青瓷小盏碎的厉害,茶水洒出来,弄湿了不少奏本。
赵行抿紧唇角,整个唇线完全拉平,侧目看他,眼底尽是不满。
晋和帝捏了把眉骨:“让郑青之也脱掉那身官服。他是荥阳郑氏长房嫡长孙,在他父兄抵京归案之前,先把他收押于刑部大牢,不必审问,只关着他就行。
会让人误会。
高由敏始终低着头,再没敢抬眼看晋和帝:“因为这事儿牵连太大了,一旦被发现,那是要诛九族的。是国公……”
朝廷自然又要再行封赏。
他也没敢过问那位手底下还有些什么人。
高由敏抿了下唇角:“据魏志朝交代,折银一万两。给的都是些铺面田庄,还有名人字画,稀世珍宝这些,零零碎碎加在一块儿,在当时能够折现银一万两。
大厦倾颓,家破人亡,这已经是肯定的事了。
晋和帝那时候就动过把郑家全族下狱,彻查这二十年来郑家背地里都干过哪些勾当的心思。
郑家的下场,不会比韩家好到哪里去。
郑家犯的罪,夷十族都不算重罚了,应该是永世不得翻身才对。
赵行咬紧了后槽牙:“怪不得这么多年郑氏一族挥霍无度,儿臣从前也以为那都是父皇推恩所赐,再有母后赏回郑家去的,却原来都不是,是他们在外贪墨敛财!
父皇,短短十三年,敛了百万两银,这是何等惊人的数目啊!
臣根据魏志朝所交代的,粗略算过,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为郑家敛财高达六十多万两,还不包括搜刮来的一些名人字画,传世珍宝,以及一些孝敬得来的产业宅邸之类,若是把那些都算上……怕不少于百万两。”
“只是魏志朝他说,先前几年,大概也就是三殿下十二三岁的时候,会稽舞弊案发生之前,郑家那位国公爷是亲去过一趟会稽郡的,没叫任何人发现他的行踪罢了。”
御案旁地砖上狼籍一片。
果然晋和帝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长臂一挥,左手边上的那一摞奏本应声落地。
如今站在太极殿上的这些人,就连晋和帝自己都说不准,哪些是跟郑家有过往来的,哪些又是替郑家办过事的。
高由敏心里没底气。
晋和帝又冷笑:“怎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吞吞吐吐,如此遮掩的?”
彼时南苑之乱刚刚平息,姜元瞻带回的那些书信在朝廷掀起波澜,引起另外一场动荡。
别说外阜的郡守知府,怕连盛京,这太极殿上,都有郑儒松的人!
但这些年,买放消息,有关朝廷的,有关军中的,郑家与通敌无异!
“什么国公爷,别再叫朕听见!”
而那个时候郑儒松跟他说过一句话——待到将来事成之后,定不会亏待了他。”
郑玄之有多大的胆子,敢在背后对二郎放冷箭?
病了这样久,身子骨只怕是不成,先前蜀王大婚圣人都没露面,全是贵妃一手操持。
至于如何拟旨,你自定吧。”
十年前本想把大郎跟二郎都折在荥阳,再说成是意外,只要有皇后在,郑家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有想起郑皇后,晋和帝才会真的咬牙切齿。
他这会儿胆子略大了些:“官家,臣还……”
“大郎,把三郎带出宫,带到肃王府吧,看管起来,禁他的足,免得他不安分,又闹到你母后跟前去。”
晋和帝没打算听高由敏说,径直吩咐:“还有郑双雪。赐婚的旨意朕一直都没有下,但你母后中意她,要成全郑家最后的体面,朕既然答应过,就不必把她收押了。
但郑青之的府邸她不能再住——二郎,你大兄尚未成婚,府中没有女眷,你辛苦些,把她关到你家去,随便找个院子,让人看着她,不许她出入走动,你们夫妇也不用理会她,别叫她进宫到皇后面前胡言乱语就是了。
等料理完郑家,她跟三郎的事情,朕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