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他们一路引着顾氏和姜氏进去，二人至床榻旁去看，只一眼，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的。

并不是非赵然不可。

裴大娘子性命无忧，伤势严重，不易挪动，伤了脸，脸毁了。

自从裴清沅出事，谁心里不自责呢？

人救回来了，却是这样子被救回来的。

他浴血沙场，杀过多少人，一双手沾过多少血，那样在战场厮杀他都从来没有怯过阵，更没有过胆颤的时候。

顾氏重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行人在大相国寺安置了下来。

他略想了想，反手牵上周宛宁的小手。

赵行便上前了半步去：“这件事情还是我回去之后慢慢告诉珠珠吧，您和皇婶要留在这边照顾表姐也不妨事的，家里那边有我，我会好好安抚她。

人家说近乡情怯。

赵然声音彻底冷肃下来：“我不要听尽力而为的话，你只告诉我，若以秦御医毕生所学，能不能把这道疤医好。”

所以现在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得先弄出一条路，才能顺顺利利把人抬下来。

但是他要哄着小姑娘，他若是也显得慌乱，小姑娘岂不是更害怕。

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侍卫们费劲去挖出一条上山救人的路，这会儿也就挖了一大半。

主要是得让表妹平躺着，把她抬下来，她从山上掉下来，还不知道内里伤的如何，就算是伤筋动骨，也不能现在挪动，要是上去背了她下来，怕对她更加不好。

之前备在国公府那几个，最好全都弄到大相国寺来。

姜元瞻咬牙问她：“娘子的脸，怎么说？”

一旁站着的侍卫又感恩戴德起来：“多谢小郡王体恤属下们。”

裴清沅是国色。

不过争论这些没意义，赵行也就没有说。

她浅浅的笑了一声，摇头说不怕了，便再没有别的话。

周宛宁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再也收不住。

“去煎药了，还说商量看看能不能再配一些养颜的药膏一类，最好是能帮着表妹恢复一下脸上的伤。”

算算脚程，也就是赵霖派人回城送消息，她们得了信之后，就立马套车直奔大相国寺而来了。

越是快要到跟前去，心里面反而越是很难平静下来。

裴清沅被救下来已经是又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左臂骨折，右腿也摔断了，她身上肋骨都伤了两根，更不要说滚落下来伤到五脏六腑。

而直到三个人围上前去，见到裴清沅的脸时，赵然他们几个皆是瞳孔一震。

“这……”

跟她说话她也不回应。

就连纯色都是白的，他几乎要站不住。

他甚至捏了捏周宛宁的手心：“一会儿就能见到表妹了，所以心里更紧张？”

这会儿身上挂了不少的杂草，还有斑驳的血迹。

她情况太复杂了，得再弄几个御医。

从前她有多种选择。

她出门的时候换了身藕荷色的上襦，配着的还是一条乳白色褶裙。

“她这一身的伤，别说十天半个月了，恐怕三五个月，一年半载，都要在这边修养，了不起过两三个月她身上的伤好些了，备下马车，铺上厚厚的软垫，不叫她磕着碰着一星半点，再把人带回家去安置。”

她的伤本来就很严重，还撞了头，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都醒不过来的。”

他早就松开了周宛宁的手。

现在要在这边修养，不能只有一个御医在。

念头在顾氏心中一闪而过，立马也被她自己压了下来。

因为裴清沅身上的伤太多了。

这话倒是。

赵行心里还是无奈的。

姜元瞻几乎是一只手托着一个：“救人要紧。”

可是她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

那么多的士族郎君，高门嫡子，有她们在，还不随裴清沅去选去挑。

只是珠珠的性子，多半是要到这边来看看表姐的。”

“血……”

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办法的，珠珠的胎要紧，裴清沅的身体也要紧。

那些血迹都已经干涸了，粘在裴清沅的身上，赵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都觉得难受的不得了。

赵然深吸了口气：“我那会儿看着着急，她就躺在那儿，一直没有醒过，我有些担心，想上去看看她，哪怕就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那御医呼吸也是一滞。

姜莞那张脸已经是世间少有，可到了裴清沅面前仍旧逊色。

姜元瞻眼明手快，把他给托住了。

那就是真的不能了。

前头烛火通明，火把照出的光亮直冲天际。

他知道裴大娘子是绝色天仙，九天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姜元瞻知道她心里害怕，声色之中满是镇定：“我护着你，表妹也会吉人自有天相。长辈们这样为她担忧悬心，她是最有福气的人，不会有事。”

她的脸毁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不会为难他们的。”

赵行当机立断，都不必赵然开口，吩咐赵霖再派人回城，把大概的情况告诉长辈们。

赵然说了句不知道：“方才说大概要小半个时辰。这边山体不是松软土质的，大多都是坚硬的岩石，要挖出一条路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今夜太温柔了些。

这会儿他等的不耐烦，一直仰着脖子往上看，就这么一直盯着看，竟然也不觉得累。

这道疤，要陪着她一辈子，再也消不掉。

魏宝令也跟着哭。

好在姜元瞻撑着他，他勉强稳住之后，面露痛色：“先回寺里，你先给表妹医治。”

她有再好的出身，脸毁了，高门郎君多要挑她，不肯婚配。

赵然原本是想让人带一个医官先上去，最起码得给裴清沅先诊个脉。

姜元瞻也会这么想。

姜氏也不再多说，眼角余光扫量过去，见赵然垂头丧气坐在外间，提不起一丁点的精神来。

她面色又是一寒，提步往外间，沉沉叫赵然：“你跟我出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顾氏身形一动，似乎是要追出去的意思。

姜元瞻不动声色挡了一把，然后冲着她摇了摇头。

顾氏想了想，心说算了，这才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随姜氏领着赵然出去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