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
心里面一旦有了那样的疑虑,只会慢慢的被放大。
最后成了心魔。
非要弄清楚不可。
尤其事关皇后,更关系到这二十年来皇后那种莫名又多少显得离谱的态度。
从前晋和帝觉得是他自己宠坏了皇后,才纵得她越发的无法无天,认为任何事情都可以维护郑家。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生根发芽,那些想法就会荡然无存。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亦然。
郑青之其实甚么也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见祖父一把年纪还要受严刑逼供。
何况还是宫里的内官。
要把人泼醒大可以用清水。
是因为疼痛难忍。
血是从他小腹上流出来的。
有的错处,要用一辈子来弥补偿还。
郑家现在成了罪臣,合族上下都是戴罪之身。
就算真的把他们祖孙弄死在牢里,难道官家还会为了他们责罚赵禹和赵行?
要被砍头就算了,还要承受这些……我不,我不行!
宫里的那些手段,折磨人,磋磨人的,我不想经历,我一点也不想感受!
“不……”
但有的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但那些事……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但没办法。
后来的十几年,圣人处处维护郑氏一族,无论是多大的罪过,她都护着,甚至是肃王殿下伤了手的那次,其实也都是因为那件事。
他也很想看看,郑松儒的骨头得有多硬。
郑青之被人按着,就算是想跪下去求饶都不能够。
元福回头看了赵行一眼。
受刑的人尚且没说熬不住,看着他受刑的反而先撑不住了。
赵禹眼神漠然:“你还是省省力气,等你祖父醒过来,留着精力劝一劝他吧。
元福会意。
郑道山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想做什么。
你们祖孙——你想的不错,就算死在刑部大牢,我也是担得起的。”
“看样子,阿舅也是知道的。”
从年轻的时候起,他一直都是这种性子。
圣人是逼不得已。
赵禹又一挥手,元福顿时明白过来,都用不着赵禹开口,上前去就提着郑道山起身。
郑道山深吸了口气:“确实是有把柄,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其实也不是。”
郑道山亲眼看着尖刀刺破的伤口很快变成圆形的,血肉模样,血流不止。
他甚至把那些血擦在郑松儒的衣服上。
就连郑青之,此时心思也都放在了郑道山身上。
郑青之还想再劝,已经被人给拉开。
能指望的只有赵奕。
赵行面上也闪过不耐烦,沉声叫元福。
赵禹啧声咂舌:“阿舅是觉得我今天太有耐心了,所以想磨一磨我的耐性吗?”
郑松儒听他开始松口,倒吸一口凉气,急火攻心,再加上身上的伤口疼得更加厉害,一时又晕死过去。
这样的情形,叫郑道山头皮发麻:“殿下,真没有什么把柄不把柄,你们不能这样对自己的母后啊。”
他是被吓破了胆的。
他手上的东西像刀,也像匕首,短短的一把,刀身弯曲的弧度也和普通的短刀不一样。
这是最后的殊死一搏。
祖父方才脱口而出一句阉人,元福怎么可能不记恨?
他是跟在蜀王身边长大的内官,就算是阉人,那也是极有体面的阉人。
盐水——
郑道山忽而觉得后背一凉:“殿下……”
而赵奕的指望,也只有皇后了。
而现在,他被吓破了胆,自己把最不该吐露的秘密,松了口。
十几年前,阿耶就说过,一辈子不能说,到死都得带到棺材里面去。
可恨那些事情他全都知情,现在一定会一字不漏的说给赵禹兄弟听。
“殿下,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
当年郑家想做成意外,让他死在荥阳,就算不能够,哪怕是有了终生的伤残,大邺又怎么能有一位身患残废的天子呢?
打从一开始,郑松儒父子的那些谋划,郑青之就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祖父惊成这般,宁可皮肉受苦,一辈子金尊玉贵的人,情愿受刑,也要隐瞒着。
赵禹却缜着脸,一言不发。
他合眼,似乎是在深思,声音又戛然而止。
至于赵禹说的话……
郑松儒不可能放弃。
赵禹和赵行行事,显然是得到了晋和帝准许的。
赵行摆手示意无妨,冷冰冰警告了这么一声。
赵禹啧了声,一摆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所以郑松儒咬紧牙关:“你就算是杀了我,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因为她自己错了,后来被阿耶和我拿捏着,不能不听。”
君子正衣冠。
郑道山声音都发颤:“阿耶,您要是实在受不住,不如还是……”
又说这些太监是最恨人家轻蔑的叫他们阉人。
那些知情的,或是隐隐能够猜到一些真相的,早就被一一灭口。
赵行到底着急了些:“究竟是什么事情?”
赵行那句宫里的手段在这一刻更加刺耳。
郑松儒仍然在叫嚣,奈何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也只有一张嘴仍旧不饶人罢了:“皇后生你们养你们,却养出一对儿白眼狼,叫你们帮着你们父皇,这样来算计她!
你们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是何等不利于皇后的消息,好叫你们拿到御前去邀功?
然后呢?然后是不是还要主动上折子,请官家废后?”
但不能这样子折磨他!
他没有阿耶的心性,受不住!
阿耶一把年纪了还骨头这么硬,他是真的不成。
而元福已经弄了盐水回来,满满一大桶。
赵禹总算来了些兴致,坐直起身来,身子稍稍往前欠了欠,定定然盯着郑道山。
赵禹和赵行对视了一眼,兄弟两个心中皆是了然。
郑道山再也不去看郑松儒一眼,他身子还是发软的,跌坐在地上,也站不起来。
郑道山好像一下子定了心神。
拽了几下没能把人拖起来,元福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王爷,这……奴才这……”
“阿耶!”
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可实际上如何,怕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