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和顾怀章对视一眼，也觉出不对来，就叫了声珠珠：“怎么了？今儿是到家里来找宝令的？”

宝令表姐再好，骨子里什么样，我不知，你也不知，只有她自己知晓。

小姑父的脾气……”

赵行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帮姜莞在摆弄手边装着精致糕点的青瓷小碟。

姜元徽看着姜莞神色，浅笑了声：“我知道你怎么想。这个节骨眼，小姑母和小姑父快到京城来了，眼看着表妹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这些事情可以私下里慢慢查，而不宜声张闹大。

是真的，魏宝令就是杀人凶手，表姐没有死在山崖下，那是她吉人自有天相，福大命大，却不是魏宝令手软。

还是说，幺幺心里是更偏向于，魏大娘子单纯无辜。

她也不等姜元徽再劝，扭脸儿就问赵行：“二哥哥去吗？”

倘或蛇惊了，先动起来，露出的马脚只会越来越多。

“舅母。”

他的笑容有些无奈，摇着头看姜莞：“如今嫁了人，怎么到了三兄面前都不敢吭声，还要蜀王替你分辨了？”

她还是犹豫了：“三兄的意思，这事儿应该告诉舅母，让舅母也有个心理准备，是吧？

万一是真的，等小姑父抵京，事情一旦闹开，阿舅和舅母也少不了有一场麻烦？”

姜莞眼皮压了下来，没有再接魏氏的话。

在大相国寺那天，当着宁宁的面儿，她怕越发招惹了宁宁，便忍着。

可是直到宁宁动了手，仅仅抓了表姐一片衣角，她才回过神来。

姜元徽重去看姜莞：“我不想跟你争辩，幺幺，舅母是魏大娘子的亲姑母，也是咱们的亲舅母，她跟表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就连亲戚关系，本身也只是拐着弯，可表妹来了京城这么久，舅母是把她当自家晚辈看待的。

入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全都是表姐坠崖的场景，被噩梦缠身，也病了几天，吃了好几天的药，安神的香更不知道调了多少，才勉强好了些。

姜莞确实是很难想象，这些都是她演出来的，装出来的。

魏氏才又说：“盛京有事儿呢，她最好待在家里，可她听说你爷娘都去了，非要去，你阿舅也说随她去吧，这事儿都快成了心魔了，再生出心结反而不好，我就让人陪着一块去了，不在家呢。”

魏氏在看他，顾怀章也在看他。

她说知道表姐还没醒，意识也是模糊的，但就是想去守着。

姜莞沉默了。

·

顾怀章和魏氏两个都在家。

因为她素日里看起来那样无害，那样端方持重，同表妹的关系又那样好。

今天她却笑不出来。

你只想着事情暂且别闹大，毕竟真假未知。

不过这事儿她跟我说过，我也是这么想。

回了家之后，其实她也自责。

是假的，自然同宝令表姐无关，是真的，三兄心里晓得，最起码有个调查的方向，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若在平日里，听了这话魏氏是定然要笑着揶揄打趣的。

姜元徽坐在旁边倒是把话接了过来。

姜莞深吸了口气：“那我陪着阿兄一起去见舅母。”

无论是防范魏宝令，还是防范可能发生的矛盾冲突。

这些日子，表妹昏迷不醒，在大相国寺养伤，舅母不是跟阿娘跟姑母一样吗？她恨不得住在大相国寺里看顾表妹。

连顾怀章都铁青着一张脸：“这都是赵奕的原话？”

无论真假，赵奕都是冲着魏宝令，甚至是魏家去的。

姜元徽眉头紧锁：“怀着孩子早点回家去歇着，跟着我乱跑什么？”

两个年轻小娘子常来常外，脾气性情那么相似，又投缘，你觉得魏大娘子不是那样的人，更不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他甚至唇角动了动，还想劝姜元徽呢。

见了面，发现魏宝并不在。

所以你不用说这些。

可她自己总是说，她从不是琉璃美人，用不着那样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她说着这话，手心还是覆在小腹上的：“再说了，如今仗着肚子里这个小的，我才更好办事儿呢。

他略略顿了下：“或许是因为年轻时候做错过事，虽说咱们做晚辈的，本不该议论长辈的过去，但事实就是这样。

表妹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任何变数，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行觉得无语。

魏氏叹了口气：“到大相国寺去了，自从清沅那丫头出事，十日有八日她都要去大相国寺守着，我劝她她也不听。

他拦着姜莞的话，笑了一声，转头又去看赵行：“说是人后教妻，可我看你这样子，素日里只有她使唤你的份儿，没有你教导她的份儿吧？”

她心里最清楚，几个孩子都不是莽撞的，连珠珠如今都长大了，稳重得多，不会贸然拿这些话来叫她烦心的。

你心里已经对魏大娘子定了性，给足了她信任，所以今天听了赵奕这番话，认为他是胡说八道，临死前不过要搅和咱们的安宁日子，弄得咱们鸡飞狗跳，同魏大娘子生出嫌隙，最好是裴家同阿舅舅母一家都生出嫌隙。

带着我去，倘或舅母听了这些真有什么，看着我，我哄一哄劝一劝，装一装不舒服，她也肯安静下来听咱们规劝的话了。”

之后就总是到大相国寺去。

“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怎么又说不叫我教你呢？”

心底的不安渐次扩散开，平静湖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像是被什么人拿了小石子打上来，不重，却久久不能平静。

等他说完，魏氏脸色已经万分难看了。

因为她走在表姐前面，赵四他们两个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她其实是最先看见的，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慢得多，本来她应该比宁宁身形更快，去拉住表姐。

顾怀章鬓边请进突突的：“他要见你，你就大着肚子到刑部大牢那样的地方去见，也不怕晦气！”

他先骂了一句，不过控制着情绪，音调也不是特别高，看那样子是怕吓着姜莞，激了她的胎气。

他咬着后槽牙，隐忍着：“这种混账话，听过忘了就是，你倒放在心上，还跑回家与你三兄说，又特意到家里来告诉你舅母。

这意思是真的怀疑上宝令了？”

魏氏上下牙齿缠着，声音冷然，叫了声三郎：“你也查了这么些日子，是不是查到什么跟宝令有关的事情了，所以听了珠珠与你说这个，急匆匆带着她到家里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