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依着魏宝令的性子,本不该,也不会如此歇斯底里挣扎的。
是事发突然,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做好准备。
被魏氏这样冷淡的对待,一瞬间慌了神,才会如此。
如果是在家里……
算了,如果是在家里,有阿耶阿娘在,又怎么可能这么对她?
这会儿冷静下来,胳膊上还隐隐作痛,但是人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歇斯底里。
她面色甚至是平静的。
显得漠然。
而眸色发沉,又更像是把她内心的阴暗和骨子里的阴鸷暴露出来。
魏氏盯着她看,看了很久,越发觉得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认识过这个侄女。
魏氏皱着眉头,冷眼望去:“我记得,你接着说。”
又不是要给孩子求情,她只管说,我们当个故事听两句,你不爱听,不放在心上,或是这会儿起身就出门,谁也说不上你什么。
外头拍子的多,有些胆大手黑的,本来就是专门挑着士族贵女,高门里养大娇滴滴的女郎拍走。
本来也没有比姜氏强上多少。
其实那对于魏宝令来说,也是难以启齿的痛楚。
眼下姜氏发了话,姜莞也说是啊,小手覆在肚子上:“舅母快坐下说话吧,我如今月份大了,也不知是怎么的,越发惫懒不爱动,能躺不肯坐,能坐不愿站,御医说我身子骨没问题,可人就是犯懒,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觉着累得不行了。”
可这明白人做起胡涂事来,才更可恨!
他们要体谅魏宝令从前的苦楚,谁又来体谅他女儿?
魏宝令深吸了口气之后,缓缓抬起头来,望上去:“姑母说,权势究竟有什么好,身为魏氏嫡女,做了枢密使府的表姑娘,我也该知足,毕竟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一定能保全住的,不至于要这样子去贪恋权势,更不该为了权势二字与人勾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还要害人性命,尤其是无辜之人。
还是姜莞先开的口,哪怕于规矩不和,毕竟长辈们都在,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她来先开口说什么,何况还是问询长辈。
说到底都还是亲戚呢,他太不给魏氏面子,也不像话。
尽管在来京城之前,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为姑母做些什么,或是说与姑母能有多亲近。
你到后头去寻赵然都成。”
魏宝令却并没有起身。
她确实是难得的明白人。
魏宝令垂眸下去:“姑母不是已经在心里给我下了结论,也认定了我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骨子里坏透了吗?何必还要问我呢。
姑母对于她来说,并没有特别多的虚情假意。
过去的时候,果然所有人都在。
做错事情的是魏宝令,魏氏现在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他说话,也是为着家里的晚辈。
几年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完全长大了,却从没有一日忘记过,当年的伤痛。
本来她有了身孕,长辈们不计较这些,就算魏氏不坐,她也可以坐着听魏氏说话。
魏氏深吸了口气:“有件事,我想先替她说了,我吩咐了人,半个时辰后,会把她送过来。”
半个时辰后,她人送过来,我绝不在面前看着插话。”
姑母如今也未必会信她。
阿兄说的确是被拍子的给拍走了,本来是看着十二三岁的年纪,拍走了卖到富贵人家,做个妾室通房的,像是魏宝令这种细皮嫩肉的高门女郎,一个就能卖上百两。
才把人给找回来。
不过好在找回来的够快,半年的时间,人都还没调理好呢,并没有来得及卖出去。
尽管魏氏已经提步往罗汉床上坐过去,她仍然跌坐跪在原地,只是缓缓地,自己转了个方向,面对着魏氏跪坐着。
就是说了,替她求情几句,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份儿上,看在她过往遭遇的份儿上,留她一条性命。
魏氏也知道姜护是为了她好,很是领情,又同裴高阳说道:“我说了,只是希望你们听一听,并不是要求着你们,或者是拿着亲戚间的情分逼着你们非得放过宝令。
待要发作,姜护把他神情面色看在眼中,先拦了一句:“阿弟怎么没有陪你一起过来?”
这个恨字,从何说起?
她从前和裴清沅从没见过。
珠珠还怀着孩子呢,你瞧她挺着个肚子,也陪你站着啊?”
他又不是不知魏氏素日什么脾性。
姜氏这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又替裴清沅和自己儿子抱不平,见了魏氏这样,心里都不好受。
她眼底喷薄而出的恨意是不作假的。
魏氏当年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很是生气。
要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小,自己都懂事了,就算在外面人多走丢了,也能找到回家的法子。
一大家子人,出去逛个上元灯会,竟然看不住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魏氏咬了咬牙:“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舅母,宝令表姐怎么没来?”
这些也不必说。
我与元徽说得很清楚,清沅来京城一年多,我见了那样喜爱,她跟我身边亲生的女孩儿是一样的,我绝不是那样厚此薄彼的人。
魏氏心生狐疑:“你恨谁?”
“他今天当值,在衙门里,天大的事情,一家人也能坐在一起商量,我也不是来与家里人为敌的,用不着他替我撑腰出头,我没让人去告诉他,且叫他安心当差吧,晚些时候他散了职回家,我自然说给他听。”
若不是听了宝令说起数年前的一桩事,此刻一定带着她到你们面前,交给你,任凭你发落处置。
她做错了事,就该自己承担,谁也帮不了她,替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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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家往国公府去的时候,魏氏没有再带上魏宝令。
连昌平郡王都陪着姜氏坐在正堂一起等消息。
魏氏侧目,去看魏宝令正给她绣的那条抹额,眼底掠过嘲弄:“这是你真心实意的孝敬,还是为了让我给你说说情,想想办法,好叫你取代清沅,将来能做昌平郡王府的世子妃?”
可是从现在魏宝令的整个态度,还有整件事情前后联系起来想,当年她被人抱走的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况且那时候魏宝令已经懂事听话,又是乖巧的女郎,本来就不会乱跑乱走,能让拍子的给拍走,还不只能因为跟着的长辈全然没上心,跟着当差伺候的奴婢们也怠慢得很!
我没叫赵然在跟前听,就是怕他动怒,好歹听她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