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宝令心里其实是难过的。
那年魏宝令也不过就十一二岁吧。
奴仆都是最听吩咐办事的,一见魏氏举动,扯步松开人,很快掖着手退到了屋外去。
若实在不成,我这个做姑母的,也算是对得起她。”
裴高阳深吸了口气,到底不再说什么,连面色都舒缓下来不少。
魏氏当然记得。
什么叫网开一面,留魏宝令一条性命?
“苦衷?”
你就是今天打死了她,我都不要你给她偿命,来日魏家若问起,我也是向着你们说话!
那时候大概找了半年的时间吧。
也看惊了魏氏。
魏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裴高阳的心里面就算再怎么不高兴,面上到底也过得去。
这会儿见裴高阳态度软下来,她才好说话,招呼着魏氏赶紧坐:“快坐着说话吧,就像你自己说的,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
就算咬重了宝令表姐四个字,但好歹还是叫了一声表姐,也没有直呼其名。
他玩笑似的,反而弄得裴高阳没脾气。
难道我说对姑母我是真心的孝敬,姑母就信了我吗?”
魏宝令深吸了口气,坐直起来一些,她想了想,甚至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姑母还记得我当年走丢的事情吗?”
两个女孩儿的脾气性情这般相似,一定投缘也聊得来。
后来相处的久了,也的确证明是这样没错。
他知道舅母不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
你或许觉得红口白牙,口说无凭,大可以不信。
她一面说着,也不往旁边官帽椅坐过去,就掖着手,站在堂中,先抬眼对上裴高阳和小姜氏:“她罪该万死,我没法子替她求情,身为姑母,作为长辈,她既然在盛京,养在我身边,没有看好她,让她做出这样的事,很该我先与你们夫妇赔罪。
所以魏氏那时候就知道,她不是走丢的,而是被人抱走的。
来了自己家里,连坐也不敢坐了吗?
你没瞧着你不坐下,站在那儿说话,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都不好入座了。
她在盛京也悬心了半年,得知她被找回来,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
可是姑母,我恨她!我恨她们每一个人!”
但她跟赵行也的确心有灵犀。
何况就连昌平郡王也劝他:“照说呢我是不该开口的,可孩子也在我家住了那么久,将来咱们两家又是要亲上加亲的。
刚到盛京那会儿,她多乖巧,说起话来柔声细语,让她想起来裴清沅。
所以说这些孩子们,从生下来就都是讨债的,未必要爷娘替她们偿还,长辈们都是一并欠了他们的。
是,裴清沅何其无辜。
姜元徽也是愣怔了一瞬的。
她待人也是最真心实意的,没有过任何利用的心思,更没有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她永远都是那样客客气气的,干干净净的。
你既然不是来替那个混账东西求情的,只是说上几句话,倒弄得咱们生分。
魏氏嘴角扯动了两下,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才往旁边官帽椅坐了下去,跟裴高阳和小姜氏夫妇两个正好面对面的。
或许也有利用,可还是有真情实感在的。
这是什么话!
因为卖的钱更多。
她答应过姜元徽,会亲自把人送到国公府,送到裴氏夫妇面前,交给他们夫妇发落处置,却食言了。
端看着魏氏方才的态度,就怕魏氏今天是连坐都不肯坐,这才靠在赵行怀里,陪着一块儿站着呢。
她把魏宝令所说苦衷二字放在舌尖细细的品过一回,又嗤笑着,反问回去。
既然人已经冷静下来,魏氏挥手,打发了押着魏宝令的婆子们。
彼时阿兄说的还挺详细的,大概也是为了叫她宽心,又说拍子的也抓到了,送交官府,都处置完了,让她在盛京也不要再悬着心。
出事后,跟着她服侍的都被发落处置了。
裴高阳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起来。
还让顾怀章帮着想过法子。
何曾对人这般低声下气的和善。
姜莞确实没坐下。
可是十几年时间下来,她只有在姑母这里,才真切的感受到一视同仁的爱护。
但有些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说给你们,也是我的私心,到底觉得她确实有苦衷——诚然,无论有什么苦衷,坏就是坏,她……她不该如此行事,害人害己。
就算是年幼时她到京城小住,或是当年她带着珠珠回会稽去住几日,两个女孩儿相处的时候也没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何况那时候年纪都太小,就算真的拌了嘴,都不至于记恨这么多年。
见魏氏一个人进门,众人无不往她身后望去。
她还算是客气的。
但是今天,知道了裴清沅坠崖的真相,又见识过魏宝令的孤注一掷,再看看她目下阴森冷肃的模样,魏氏心底忽而一沉。
所以魏氏就信了。
不是说她自夸,就连阿姐和姐夫,甚至是姜氏,都觉得她很像裴清沅。
不过那会儿还是给家里去了信,想问一问来龙去脉。
只是眼下这个气氛实在是不对劲,一家人从没有这样子的时候。
她几不可闻先叹了一口气:“宝令这个孩子,几年前被人抱走,丢了,找了大半年才找回来。这事儿阿姊和姐夫你们也都知道,当年我着急,还让怀章帮着出主意想法子。
后来人找回来,我写了信回家去问,阿兄说是拍子的要把她卖到富贵人家做妾,赚银子,动的心思。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年阿兄为了维护宝令名声,连我一并给瞒了。”
魏氏咬着下唇,狠下心来,抬眼去看姜元徽:“你应该是知道的,她当年被卖去了青楼,就在越州那位刘娘子手底下。只是你与我说的时候,我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还以为是拍子的把人放在刘娘子手上调理,好把她调理的乖顺听话,死心塌地之后,再卖个好价钱。
可事实上,早在她十二岁那年,人就已经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