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毁了……
年轻的女孩儿,落入青楼那种地方,一句毁了,意味着什么,连姜莞心里都明白。
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的。
就算是忿怒如裴高阳,也有一瞬间的愣怔住,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后来还是姜氏最先回过神来的。
魏氏说完那句话之后,也抿紧了唇角,缄默不语。
姜氏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是她自己跟你说的?”
魏氏点头说对,姜氏就又问她:“你不想让她自己当着我们的面去回忆,去面对,所以把她留在家里,先来告诉我们这些?”
她还是点头。
姜氏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你派人回家,带她来吧。”
姜莞月份大了,身体虽说显得笨重,她自己又说惫懒不爱动,但健健康康的,平日里御医还劝她多走动走动呢,免得越养越懒,等到生产的时候反而没什么好处。
阿嫂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她真的跟裴高阳夫妇闹得生分了。
尤其这几家人,哪个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魏氏低垂下头,再不言语。
她面上露出复杂和痛苦,沉默良久,才继续往下说:“十二岁那年,阿娘有了身孕,顾不上我。
“太荒唐了。”
我也是做人姑母的,所以能体会你的心情。
阿嫂若不是为她考虑,珠珠大着肚子,阿嫂也不会说叫珠珠辛苦跑这一趟。
你为了权势——你是因为觉得自己在魏家失去了一切,所以想着若有一天能够权势熏天,才能够弥补你年少的那些遭遇,对吧?
再不然,你真觉得她小小的年纪,这样的话,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姜莞自问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戳人这种伤疤,她不愿意干。
“我……”
姜莞眉心一拢。
魏宝令面色微沉,咬着后槽牙没说话。
魏氏低低的叹了口气:“阿嫂派人到家里去带她来吧,我在府上留了人,见了国公府的人也会让把她带来的,珠珠去跟她谈一谈倒没什么,只是珠珠大着肚子,也别叫她辛苦挪动一场了。”
打从心眼里,还是会抵触。
其实要我说,真没必要。
·
魏宝令被国公府的奴才带到府上那会儿,也没把她送到姜护夫妇跟前。
魏宝令嗤了声:“我没有被破了身子。但青楼里的门道手段多了去,那些人总有法子折腾我。”
“阿嫂……”
“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也知道你不是光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咱们在盛京相处了几十年,谁不知道谁呢?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是针对你,你不用往心里去。”
那时候我十二岁了,照理说来,就算是我自己一个人出门,都应该能够安安稳稳的回家去。
姜莞,你受过委屈吗?看过人的冷眼吗?试过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人,想要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丁点的怜爱和喜欢吗?
赵行陪着姜莞在小厅那边等,直到魏宝令进门,赵行才退出去,只留下姜莞和魏宝令两个人在。
昌平郡王坐在她身边,扯她袖口,想拦却拦不住。
“所以会稽郡公带着你们姊妹出了门,却不好好看顾你,眼里只有你二妹妹一个,你就是这么被拍子的抱走的?那跟着你伺候的奴婢们呢?竟然也这样玩忽懈怠?”
姜氏把自己的袖口抽出来,又瞪了昌平郡王一眼:“你拦我干什么?事情都这样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宝令是她亲侄女儿,裴高阳夫妇两个听她说的越多,心里大概越是会觉得她偏向宝令,说的那些话也未必全然可信。
到头来,皆大欢喜是最好不过的。
毕竟再怎么信得过,再如何知根知底,人心多少都会长偏一些的。
“你不用说。”
魏宝珮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尽得了魏晏明的宠爱了。
“你……”
就算知道我是魏家嫡女,人家都未必害怕。
小厅里连当差服侍的奴婢都没留下。
你从来没有,裴清沅亦然!
可是我呢?
你觉得她可怜,事出有因,是有苦衷的,想替她分说几句。
顾氏侧目去看姜莞:“你去跟她说,去不去?”
没有直接越过她,拿了宝令到京兆府,本来就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魏宝令脸上的冷笑,化作苦笑,很快她又嗤了一声:“我阿耶有多偏心,你是见识过的。
魏氏倘或真是那种不懂事又胡搅蛮缠的人,必定不松口的。
做错了事情是要自己去承担后果的。
姜莞眼皮往下一垂:“可是魏宝令,这一切,跟我们没有关系,跟表姐更没关系。
可是姜莞你说,这究竟是我的不成体统,还是阿耶的不成体统呢?
只是阿娘不管这些。
魏宝令忽而冷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这些做长辈的,谁也不想去跟宝令说这些,原因无他,就像是她方才说的,人心都会偏,她们偏着清沅,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魏宝令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把情绪给平复下来:“那天晚上,我就跟在阿耶和魏宝珮的身后,看着阿耶给她买灯,给她买簪子,我明明就在他们身后跟着,可阿耶甚至都没有想过,哪怕只是顺手的,多买一份儿一模一样的,给我也买一份儿。
后来发现希望破碎,父皇压根也没看上你这所谓的魏氏嫡女,赵奕从中捣鬼,挑唆了你,其实那时候你应该是连我和王爷一起记恨上了的。
后来人太多,被挤散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应该是早就被盯上了的。
魏晏明连身怀六甲的发妻都不管,怎么可能去管魏宝令呢?
所以你这次进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肃王兄而来。
纯粹是因为没有必要。
偏偏她不是。
也不为别的。
我想你苦苦哀求,无非希望舅母心软动容,能够替你说上几句好话,求情的话。
姜氏一抬手,拦了她的话。
凭什么我就要经受这些?
她说到这里,抬眼又去看姜莞:“尊贵如蜀王妃,干干净净的长大,心思最纯净,青楼里的那些事情,总不是也想听我说一说吧?”
这种事,也是豁出老脸,咱们几十年的情分,你自己知道,开了口,我们心里多少都会有隔阂,可还是来说了。
她一面说,一面摇了摇头:“她真是有苦衷,大大方方告诉我们难道不行吗?
不光怎么说,你方才说的话,我们也算听进去了。
你自己想想,现在她说有苦衷,有原因,说给你听,叫你出来替她求情,我们怎么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