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上7点多,灯会烧烤摊前已经坐了不少人,赵力权和几个同学已经占好一张桌子,彭十堰站在点菜的地方正勾菜单,逛了一圈的孙头头一眼看到他们,跑到彭十堰身边,抢过菜单和笔:“吃烧烤,信头哥,我来。”孙头头勾了几个菜觉得实在是太慢,直接对着眼前的烧烤架挥斥方遒:“我们多少人?算了,羊肉串先来个50,翅中20,烤腰子10串,还有鱿鱼、火腿肠、骨肉相连……”跟在她旁边拿串的彭十堰连连出声:“头哥,悠着点,够了,行了吧。”田星星从远处跑过来:“头头!”孙头头一把抱住田星星:“星星你来了!老板,烤面包再来10个!”
半夜三更,孙头头捂着肚子脚步虚浮地往厕所走,没想到厕所门紧闭。孙头头:“谁在里面,快点啊,憋不住了。”同学甲:“头头,我也不行了,还要一会儿呢,你等等吧。”彭十堰也一脸菜色地走过来:“你们女生厕所也排队?天要亡我啊!这都今天第五趟了,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头哥,都是你害的。”孙头头:“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说谢谢我呢,现在倒怨我了,我还没说你干吗找我们去呢。”彭十堰肚子一阵气声作响,他夹紧屁股:“不行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打算去野地里放生!”孙头头虚弱地趴在厕所门上:“你快点啊,我真的要漏了……”
睡不着的任新正靠在床头看书,宋灵兰在一旁滑手机。电话铃响。宋灵兰:“这么晚了,头头给我打电话?她不在楼下吗?”任新正忽然一激灵:“孩子们都没回来!”宋灵兰也一激灵,赶紧接电话,只听孙头头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师母,食物中毒了!全倒了!”
师承班教室大亮,一脸菜色的学生们噤若寒蝉。任新正面色黑沉如墨,给任天真和许萌搭完脉。孙头头脚步虚浮地挪进教室,往桌子上一趴:“菊好痛!早知道不撒那么多辣椒面!”任新正给孙头头搭脉:“还死不了。”孙头头:“那家老板绝对用的是坏了的海鲜,地沟油我都没这么拉过。”任新正:“没人逼你吃。”全班人都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宋灵兰端着一大碗汤药走进来:“你们这都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快把药喝了。”彭十堰突然举手,宋灵兰问:“什么事?”彭十堰:“我们这是细菌性的!咱就别杠了,抗生素一上明儿就好!这汤药,喝几天才能好啊!”任新正:“你不想喝,你可以不喝,你按你们西医那一套治就行。”孙头头也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宋灵兰:“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要说?明天再说。”孙头头:“不能等明天了。”任新正:“让她讲。”孙头头:“我在烧烤摊看到那个骷髅病人了。”众人一脸疑惑,孙头头继续道:“就是今天跟你们一起进来的那个瘦高瘦高没有肉的男的……”
孙头头:“我们都拉成这样了,他们那桌还吃的都是海鲜,他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肯定比我们还严重。师父,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还有我老婆!这什么药,我也要给她搞一点儿。”任新正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宋灵兰看着孙头头叹了口气:“你啊……”宋灵兰给学生们分汤药,孙头头喝了一口,苦得直吐舌头:“这是毒药吧,也太苦了。”宋灵兰:“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大半夜了,你们吃坏肚子,我连天加夜给你们熬药,你还挑肥拣瘦!”赵力权:“宋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孙头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
宋灵兰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孩子,想到师承班的难题,叹了口气:“喝完药,早点休息。”她说完转身走出教室。
同学甲:“吓死我了,我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任师居然骂都没骂我们。”任天真看着劫后余生的大家,没有说话。彭十堰看着眼前的中药愁眉苦脸,想了又想,做贼一样掏出抗生素药:“兄弟们,别跟身体过不去,抗不过不要硬抗。”赵力权:“你可拉倒吧,快收起来。”彭十堰:“天天上课,老师说来说去就是不要有知见障,不要故步自封,怎么一到病,你们就想不开了呢,这不像中医啊!西医对人类长寿最大的贡献就是抗生素,这一味药的发明使人类平均寿命延长了二十年,咱这就是细菌感染,吃了这个,药到病除,咱就别跟科学较劲了。我不是说中药不行,但是好得慢呀!你们吃还是不吃?吃还是不吃?”有几个同学犹豫了一下,选择西药。彭十堰:“天真,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就算了,萌萌这么弱的身子,拖几天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你怎么跟她爸妈交代?”任天真想了想,接过药,递给许萌:“萌萌,我觉得你身体弱,要不你两种都吃吧!总有一款适合你。”任天真看她就着中药吃了下去。彭十堰:“头哥,给。”孙头头:“你拿回去。我喝中药。”彭十堰:“头哥,你就是个提线木偶,怎么演着演着,还入戏了呢?你还真把自己当掌门吗?咱就算是掌门,也别跟自己命过不去。”孙头头:“师父辛辛苦苦给我们把脉,开药,师母自己不睡给我们熬药。我不能糟蹋了他们对我的心。我长这么大,没人这么实打实对我好。就算中药吃不好,我也认。”彭十堰:“哎嘛!还真有赌命报恩的!得,我也不劝你了。我这个给你兜底,实在是要挂了……”任天真:“那时候再吃抗生素来得及吗?”彭十堰:“我是说,我火葬场还有认识的朋友,能插个队,先烧。”孙头头白了彭十堰一眼,捏着鼻子把汤药一饮而尽。
学生们都聚在大堂。赵力权在药房整理桌面。孙头头一手抓着一根烤肠,一手举着肉包子,吃得很香。同学甲:“头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到今天看到油腻的还会反胃,每天喝粥,嘴里都淡出鸟了。”彭十堰:“野生的品种跟我们就是不一样,薛定谔的拉肚子,铁打的我头哥。”任天真:“什么叫薛定谔的拉肚子?”彭十堰:“测不准啊!你也不知道中药西药,哪款治得快。样本不同。”杨小红嫌弃地看着他们,自言自语:“自作自受。”孙头头:“你要是跟我一样好好喝中药,你也早就好了。”彭十堰:“头哥,你千万不要把你吃中药治好拉肚子的事到处宣扬,免得害人性命。很多人都不懂,把小概率事件当广谱抗菌。你头哥命多硬啊!你其实不吃中药,也能自愈。肚子里装了台轧钢机,吃进去铁丝儿都能轧成钢!”全场爆笑。
彭十堰又默默吃了一把抗生素:“天真,你爸把我们都找来是要说什么事?”赵力权:“应该是董老师手法班的事情吧,都好几天了。”任新正和宋灵兰从办公室走出来,孙头头赶紧把包子几口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像小松鼠一样迅速咀嚼。赵力权赶快从药房出来站到队伍里。任新正:“都好了吧,还有人拉肚子吗?”全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彭十堰主动回答:“老师,我们都没事了。”任新正:“好,那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谁带的头?”全班没有人敢说话。任新正:“任天真?”孙头头看看任新正,又偷偷给彭十堰使眼色,彭十堰紧张地看着任天真,任天真顶着任新正严厉的目光,沉默半晌后开口:“大家都只是拉肚子,没有那么严重。”任新正突然一拍登记的桌子:“只是拉肚子?你作为一个医生,带着你的病人违反纪律,萌萌要是出什么事,你能担得起吗!”许萌被吓得直往任天真身后躲,一直在发抖。任新正又转向大家:“我担了一个这样没有任何资质的学校,开班教你们,你们谁在这里出事,我是要坐牢的!”所有人恨不得原地缩成一只鹌鹑。
任新正:“我辛辛苦苦抛家舍业来做传承,为什么教的就是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人,是承载着中医的希望的!你们哪点担得起‘希望’二字?星星之火要是都像你们这样随心所欲,中华文明早就像其他古文明那样断绝了!讲了多少遍,作息应该什么样,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你们难道智商年龄都不如小学的孩子吗?!中国文化为什么要讲知行合一?知道了不做,学完以后过耳就忘,我们办一个师承班,个个走出去都病病恹恹,你们哪点能让人相信中医是养生的学问?”杨小红:“任师,跟我没关系,我做到了。”任新正:“我没有说你。我原来以为中医传承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目标,现在看来应该是我的妄念,是我的一厢情愿。既然你们都那么不乐意学、不乐意做,那这个班我也不用再办下去了,就地解散!是你们解脱了我,我也不用再为师承班到哪找教室发愁了,放过彼此!”
全班人一下子都愣住了。杨小红:“任师,这样解散对我不公平。他们如果不合适,他们就走!但我不一样,我完全按照你要求的去做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认为我是个合格的弟子。这个班要是解散了,你要允许我跟师学习。”任新正:“你来第一天我就说过,一个班的同学就是彼此的镜子和量尺,你看他们歪,我以他们的眼光看你,你也不正!”杨小红:“我之前都警告过他们不要出去,他们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为什么等有坏的结果的时候,唯一一个没有犯错的人要一起承担?这对我不公平!”任新正:“如果你是对的,为什么你的话对他们一点不起作用?!为什么没有人听你的?你不是律师?你不是读到博士?你周围的人都没有对你的信,你哪有传承的能力?”杨小红:“我不是来学传承的。我是来学‘生’的。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全班一听杨小红这番话都有些激愤,小声议论着“她怎么这样”。孙头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大声说:“师父,我错了,是我带大家出去的,是我要吃烧烤的,是我烤给他们吃的!都是我的错,不怪大家。你别生气了,要罚你就罚我,你别把班停了。”全班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任新正:“你要担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孙头头不说话,彭十堰看着孙头头,开口道:“任师,这不是头头一个人的错。我是班长,没约束好大家,我的责任更大。”赵力权:“对,任师,我们都是自愿参加的,不能全怪头头,我也愿意一起受罚。”其他同学也都为孙头头求情:“任师,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也愿意受罚。”许萌从任天真背后跑到孙头头身边跪好,紧紧握着孙头头的手,小声地说:“不要赶头头走。”任天真:“法不责众,要开除,就一起开除。”
任新正看着任天真更加生气,宋灵兰赶紧拉了任天真一把。孙头头抹了把脸,梗着脖子,认真地看着任新正,冲大家喊:“你们!都不要说了!你们!都是社会的栋梁!你!是全村的希望!你!是名门之后!你!是中医的科班!你!是大博士大律师!”大家一下都不说话了,孙头头又看着任新正:“跟他们都没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错。师父,我知道您特别生气,是我不争气,伤了您的心,我就是个石头里蹦出的顽劣猴子!我根本没有想过去西天取经!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的能把中医学好而且传播出去的人!能不能就把我赶出去,把他们都留下来,因为他们都是真心想学的!求你了!师父!”任新正:“你要逞英雄是吧,你什么都敢做是吧,好。我这个小塘子容不下你这条野鲨鱼,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们师承班的学生,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孙头头背着包走出医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赵力权跑出来。孙头头:“干吗呀,还送我吗?没事儿,你快回去,你是在上班的人。”赵力权:“你去哪儿?”孙头头笑得很勉强:“你头哥我能去的地方多了,我要是想找工作,分分钟。”赵力权:“你晚上住哪?天真家肯定是不能再住了,你回星星那里吧,那本来就是你们租的,我搬走,我不能占你的房子。”孙头头连连摆手:“别别别,你这好不容易刚安定下来,别再折腾了。我自有我的道儿。”赵力权:“真的?”孙头头一脸认真:“小权权,你是你们一个村的希望,你是社会的人才,你以后要当医生的,所以你不能够沦落到去住什么街边小店的小宿舍什么的。我跟你不一样,也没人指着我,也没人盼着我。我好我赖,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本来也不属于你们这一群人,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了!”说罢她跨上小电驴,戴好头盔,看到站在门口的彭十堰和躲在窗后的许萌,潇洒地挥挥手:“兄弟们,江湖再见,头哥走也。”
宋灵兰端着一杯甘草茶走进诊室,然后对咬着牙关面色铁青的任新正坐下,伸手扣住他的脉,问道:“还真生气了啊?”任新正:“我是造了什么孽,都到颐养天年的岁数了,要收这么一个学生!”宋灵兰:“是徒弟!是老天给你的徒弟,天地君亲师,你师父,我爹,按老天的意志,给你发了个难题。是你自己接了招,怨不得别人。别没把徒弟度上彼岸,自己给搭进去了。”说完反手在任新正内关上扎了一针,任新正龇牙咧嘴:“走了好!走了一了百了!我也努力过了!不是我不带她,是她不要我带!烂泥扶不上墙!”宋灵兰:“我倒觉得这娃,可以带。小姑娘不简单。”任新正疑惑:“怎解?”宋灵兰:“你那个脾气呀!发起火来,我都不敢插话。今天呀!她却敢站出来承担错误。我看那些孩子的样子,个个面有愧色,不见得真的是她带的头。太平公主犯了错,主动承担,武则天不也感叹一句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吗?”任新正:“她?她哪点能跟公主比?野猴子!冥顽不灵!”宋灵兰:“你既然这么生气,好吧!反正也是不开化,走了好。咱都松口气。我回去跟爹说。”宋灵兰站起身往门外走,留下独自生气的任新正。忽然宋灵兰转身又回来,莞尔一笑:“既然是冥顽不灵的猴子,走了就走了呗,为何老僧你要跟她动真气?怕是用了心?”任新正叹口气:“你说她是个石猴子吧,她自己都拉得站不起来了,还记着旁的不相关的人。《心经》开头两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最主要就落在‘观照’二字上。这个头头,是既有观,还能照,我在想,是不是越是没读过书的孩子,观照能力就越强。一起去那么多学生,其他人怎么就没长这个眼?”宋灵兰:“这话,你都第二次夸她了。行了行了,别给自己找补了。你想留人家,就给她打电话,叫回来呗!”任新正:“我不叫!她自己要是不回来,说明我们师徒情分也就这么长!还反了天了!天底下哭着喊着求我做师父的人不知道多少,让我去求她,不可能!”宋灵兰:“对!都走了才好!说明老天不让你继续办了。你就安心在医馆看病,好歹还能给家里叼点钱。”任新正:“往家叼钱这个事儿你就不要指望我了。如果你希望我往家叼钱,当年就不会选我。咱俩的分工一直很明确,你操持俗务,我积攒福德。”宋灵兰:“你攒了什么福德了说给我听听?”任新正:“我教书啊!我育人啊!看病这事,虽然也是福德,可靠我一个人,纵有天大本事,全天下那么多人,我照顾得过来吗?我教出一个名医,就是多了一只手,教出三千名医,就能罩住半个天下!”宋灵兰:“切,你一辈子也没教出几个名满天下的学生。”任新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嘛!我活得还不够久。”宋灵兰:“我爹说得没错,老天让你修的就是脸皮问题,你到今天都放不下身段,就是因为我们都已经替你没脸没皮了。你当年把家里的钱都拿走去支援贫困地区,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带着儿子回娘家蹭饭,我要脸了吗?还有你辞职以后你自己不好意思去学校,让我去学校给你搬书,我觉得丢人了吗,我没有啊!在你那难过的关,你早就逼我修完了!你呀!你什么时候能舍得把你的脸皮放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你就修成了!”
任新正抬眼皮看看她。宋灵兰:“好!你不愿意求你徒弟回来,你去求求老刘给你个教室,总可以吧?”任新正把头又扭过去了。宋灵兰:“他不就是要一个名头去举事吗,这世界上,打着太上老君名头干事的小鬼儿多了去了。蛇有蛇道,虾有虾道,各人一道。你不愿意,给他再找一个愿意的人呗。”任新正想了想:“你说得对,他要的不是我这块牌子,是中医这块牌子。”想通了的任新正一下子轻松了:“老天果然还是帮我的。”宋灵兰:“这到底是老天帮你还是你老婆帮你!”任新正:“老天帮我的方法,就是让我娶了你。拔针!”宋灵兰笑着走过去给他拔针。
某餐厅包房内,任新正、吴善道、刘长青围桌而坐。任新正给刘长青倒茶,刘长青:“任教授,我受宠若惊啊!难得你请客吃饭!”任新正笑:“虽然是我请客,但是你掏钱。”刘长青正要分辩,任新正阻止了他:“不白让你请,是好事找你。”刘长青:“好事您能想得起我?”任新正没有搭理刘长青阴阳怪气的话:“刘总,我们这么重要的会议,我都跟你说了,你得带上你的投资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刘长青:“我已经被你涮好几次了,心有余悸,我要先把路子谈清楚。”任新正:“你要做中医这个平台?”刘长青:“是啊!这不是不懂嘛!借您名号用一下,这您都不同意。”任新正:“你拿我名号,我是长脚的,我一跑路,你不是白做?”刘长青:“您的人品,我信得过!这么多年下来,谁不知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大好人啊!”任新正一笑:“哦,说明你不是借我的名气,而是借我的好名声给你背书。那你要是在外面胡作非为,我不是就给你毁了?”刘长青:“哪能呢任教授!我们也是有一颗为弘扬中国文化奋不顾身的心的!不能砸老祖宗的金字招牌,会遭天谴的!”任新正:“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呢……拿我个人的名号,弘杨文化,不够大,不如用国家的名号。”刘长青:“哎哟!‘国’字号谁敢动?我还不想作死。”任新正:“你不是说弘扬中国文化?做好事怎么会作死?除非你……”刘长青:“肯定做好事!做好事!”任新正:“那我建议你跟大学合作。有大学背书,你才能做得大!大学有科研,你可以转化成生产,你的孵化器就有成果,你有了成果,又反过来裨益大学,这不是两全其美?”刘长青点点头:“可我怎么跟大学合作呢?您给我引个路子?”
吴善道走进门,一头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堵车!来迟了!”任新正:“来,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州中医药大学副校长吴善道,吴教授!我觉得你们的强强联手,一定会让中医发扬光大!”刘长青:“好好好!太好了!任教授,这次呢也算歪打正着,您给我指条明路,我也帮您把师承班那个楼都修缮一下,不然又是漏风又是堵水的。”正说着,包厢门被敲了几声,孙头头的声音传来:“刘先生闪送,麻烦给个接收码!”刘长青一边说“进来”一边对任新正解释:“我特地安排人给你送来你爱吃的松茸,刚下飞机,新鲜的!”孙头头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抱个大箱子站在门口:“接收码是多少?”然后她环顾四周,把箱子放在旁边的餐台上,随手抬了抬帽檐擦了擦汗,任新正看到她的脸,喊道:“是你?”刘长青:“765558。”孙头头输完密码,向后退了两步,礼貌地冲任新正鞠了个超过90度的大躬,退步出门,反手带上门,匆忙走了。吴善道连忙站起来:“哎!头头!你去哪?哎!……头头还兼职,你知道吗?师兄?”任新正面色又开始铁青。
任新正站在任天真房间门口,看到任天真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任新正抬手敲了敲门。任天真:“爸,找我有事?”任新正:“你跟头头还有联系吗?”任天真:“没有。”任新正:“她是你师祖,又是你同学,你怎么一点心都没有呢?她在做什么你知道吗?”任天真看任新正一脸不高兴,故意说:“那她也是你的长辈呀!又是你的学生,你要是有心,干吗来问我呢?”任新正:“你!……”任天真:“哦!不对,你把她赶走了。既然赶走了,就既不是我同学,也不是你学生了,咱俩关心她,不是显得多余?”任新正叹了口气:“你以后是要当医生的,你观照的功夫还不够啊!这方面,你真不如头头。讲起来在医家熏染这么多年,怎么心就那么硬呢?”任天真:“爸,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行吗?”任新正欲言又止,气得肝郁,甩手走人。
任天真看着爹远去的背影贼贼地笑,这时手机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孙头头发来的微信:“我滴孙,我今天快件有点多,要迟一点去找你。对了,你记得把我的板儿带上!”任天真想到他爸刚才想关心孙头头又说不出口的憋屈样一下笑了出来,心情愉悦地给孙头头回微信:收到!夜宵要带点吗?孙头头:太孝顺了我滴孙!
宋灵兰走到门口,问任天真:“你干吗以气你爸为乐?”任天真:“我又不是你,我干吗要哄他高兴?”宋灵兰在儿子头顶拍一巴掌:“小兔崽子!你爸拉不下脸,你就去叫头头回来嘛!”任天真:“我不给他这个脸。他要叫他自己叫。”
孙头头回到宿舍,宿舍里人声鼎沸,餐桌被当作牌桌,打牌的、围观的挤了好几个人。地上都是瓜子皮、生壳、烟头、啤酒罐。室友甲:“头头,你回来啦。哎哎哎,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室友,人称‘头哥’。”众人:“头哥?看起来像女娃子?”室友甲:“她在我们眼里就是个男孩儿!再说了,这里哪有女生宿舍啊!”
孙头头点头示意,走到床边,发现另一个室友在地上铺了几张蛇皮袋,整个人平躺在上面划手机。孙头头小心绕过他,把包甩到上铺:“涛叔,腰还疼呢?”涛叔:“没事,过两天就好了。”孙头头:“你这样不行,这都疼好几天了,去医院看看吧。再说,地上凉。”涛叔:“我才不去,去医院又要请假还要钱,不值当。”孙头头:“你不是有社保吗?”涛叔:“傻了吧,公司把我们的社保都交在外地,在江州看病用不上。”孙头头:“命是自己的,该的钱还得。我学过医,根据我对你的观察,你这靠躺着养,会落下病根。”涛叔:“你别吹了,你要是学医的能到这儿来?”孙头头没接话,搬过一张小凳子当桌子,从床底下掏出笔墨纸,盘腿坐地上,默默开始抄《心经》。涛叔:“就你这家当也不像个学医的。”孙头头不再说话,在喧嚣的“三个蛋!一对王!”和抖音的bgm中安静地写字。
涛叔:“你这毛笔字,写得像鳖爬,架势弄得像端公打坐,这弄哪一出?”孙头头:“你不懂,这是我学医的功课。我老师说,我天天练,坚持十年,等我32岁的时候,开方提起毛笔,字一上纸,病人就升起信心了。”涛叔:“拉倒吧!说你坚持送十年快递我都不信,更不要说十年之后你能看病了。大手一挥跟你说十年后的事的人,都是耍流氓。”孙头头不再说话。涛叔:“还挺专心。我看你就是泥鳅,还憋了跳龙门的心。你要认命,你这样就是写十年,也就是送个快递。”孙头头:“哪怕就是送快递,那也不一样。我以前送快递,毛毛糙糙,脾气火爆,现在送快递,平心静气。同一件事,心转了,人就高兴了。”涛叔:“你说得对,我不能打击你。人活着,梦想还是要有的,孩子啊,你搬大件要小心,不然像我这样,连十年快递都送不了了。哎哟!我的腰!”孙头头叹口气,站起来,跪在涛叔面前,拿手在他背上揉:“是这儿疼吗?这儿吗?”涛叔:“哎哟哟,好像给你弄得更坏了!”
一早,孙头头就站在任新正诊室门口等,看见任新正从拐角处走来,孙头头大喊:“师父!”任新正:“你怎么在这儿?”孙头头:“我有个朋友腰坏了,我想求您给他看看。”任新正:“看病挂号,你在这里干什么?”孙头头:“他没有钱,能不能先赊账?我挣了钱,我会帮他还医药费的。”任新正:“你知道找我看病多少钱吗?”孙头头:“不知道。”任新正:“你一个月的工资。”孙头头:“这么贵?!你不说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吗?你都知道他没钱,还收这么贵?!你说一套做一套!”任新正:“哟!看样子每天早读有作用嘛!怼起我来还引经据典。我知道他没钱,但我知道你有钱。”孙头头:“我也没有钱。”任新正:“你怎么会没有钱呢?没钱你能事事都往身上扛?我知道你孙头头是最有能耐的!这点钱,在你这小意思!”孙头头:“师父,我错了。我不喜欢学医,所以抽个空就想出去玩,是我把师承班的学风都带坏了。”任新正:“你还嘴挺硬,你是打算一个人扛到底了是吧?那这样,先去把诊费缴了,再把你朋友抬过来我瞧瞧。”孙头头:“能先瞧吗?我分期付款。”任新正:“你把我这当呗吗?还分期!没钱不要看病!”孙头头没回话,忽然就跪在任新正面前一个劲磕头。任新正:“头磕破了也没用。你嘴那么能说,你嘴呢?”孙头头并不说话,就一直磕,任新正叹口气:“把你朋友抬进来吧。”孙头头惊喜抬头,转身往外跑,跑了两步,孙头头又突然回身磕一个大头,然后往外跑。
涛叔站起来,在地上试抬左脚,抬右脚,又弯弯腰,嘴咧得像瓢。孙头头非常惊喜:“董老师!您太厉害了!这本事!绝了!我就想跟您学这个!学了这个,我身边的小哥们,就不怕了!”董慧慈笑盈盈地接口:“我不能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