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感觉更奇怪了
空气安静得就像结上了霜。
此刻万籁俱寂，除了那劈啪作响的篝火，以及艾琳狂跳的心脏。
这个世界的血族是有心跳的。
她仍然活着！
而且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
堆积在她心头的一切乌云，都因那句承诺而烟消云散了。
不同于感动到几乎掉下眼泪的艾琳，奎汀·铜炉则是彻底绝望了。
没想到帝国已经病入膏肓到了如此程度，连吸血鬼都可以包容！
见这位帝国的亲王如此执着，甚至不惜与自己这位盟友撕破脸，他在反复权衡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坚持。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发现自己确实打不赢，并且就算赢了也不值。
艾琳·坎贝尔本来就是铂金级，而且是能和紫晶级的混沌神选打得有来有回的那种。
就算她现在身受重伤，自己要对付她也得上一番功夫。
何况这些人族不识好歹，不讲是非只讲立场！
从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科林亲王，再到她身旁一众忠心耿耿的骑士们，所有人都像没看见一样选择了无视。
这怎么打？
想通了这一点，奎汀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横眉冷对，放下了死板。
“……既然帝国的亲王都这么说了，那高山王国的领主就当作没看见好了，战事要紧。”
正处在慌乱中的艾琳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吃惊地看着立场瞬间转变的矮人。
她本以为需要上很长时间，才能说服这位盟友与坎贝尔公国继续并肩作战下去，却没想到科林殿下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他再一次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慷慨地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感谢您的理解，”罗炎微微颔首，“就如您先前与我所说，希望您也一切以大局为重。”
奎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浓密的胡须下面飘出一声冷哼。
“我事先声明，如果因为你们的愚行而出现任何后果，铜炉家族与此事无关！我们只是奉行古老的盟约，为我们共同的命运而战。”
“我可以为您和您的家族作证，以帝国亲王的信誉作为担保……如果有人追问此事，你就说是帝国强迫你的。”
罗炎举起两根食指起誓，立下第一条誓言之后放下了一根食指，转身面向艾琳，语气温柔地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我也同样发布声明，无论面对怎样的结果，科林公国都永远与艾琳·坎贝尔站在一起！”
这句话如同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艾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头上仿佛冒出了滚烫的热气。
“我……”
她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说自己不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他愿意相信自己说的那些话，自己绝没有将灵魂出卖给混沌，更没有与任何恶魔签订任何契约……她就已经很感谢了！
然而，想到他先前那句“你先别说话”，她又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将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烧红的脸蛋，一并藏在了埋低的兜帽阴影之下。
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没做完的梦里。
那份令人沉溺的安全感，让她回到了小时候……
站在一旁的特蕾莎起初是惊讶，随即用一种肃然起敬的目光看着科林。
她果然没看错——
这位先生是一名真正高洁的骑士！
哪怕他并非是骑士。
奎汀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无论科林公国如何对待艾琳，那都是人族自己内部的事情，他只关心铜炉家族在高山王国的立锥之地。
不过出于对自己脖子的顾虑，他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就当是我多嘴，我顺便问一句……如果她发起疯来咬人怎么办？我听说有的吸血鬼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关于这件事情，罗炎无疑是在场所有人里最有发言权的一位。
他在魔王学院的时候见过许多血族，凡是假装自己没有人血就要死了的，大概馋的都不是血，而是别的东西。
单从食材本身的角度来讲，米诺陶诺斯的血无疑是最可口的，而除此之外也有数不清的代替品。
至少地狱的血族，早就不直接咬脖子了。这就像人类再喜欢吃牛肉，也不会拿着刀叉去牛身上吃。
不过——
这都不是重点。
罗炎微笑地看向了艾琳。
“艾琳。”
艾琳猝不及防，下意识应了一声。
“……嗯？”
罗炎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说道。
“答应我，不要伤害别人。”
“如果实在饿了，我的脖子可以借给你。”
……
决定“北境救援军”未来命运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矮人援军的指挥官奎汀·铜炉最终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同时也提出，为了不让军心动摇，坎贝尔方面必须想办法瞒住艾琳的身份！
至少，他们得遮掩住她身上的气味儿，不能让矮人发现，他们的指挥官居然是一只可耻的吸血鬼！
虽然罗炎觉得艾琳身上还挺香的，但他知道矮人说的那所谓的气味儿指的是什么。
那是矮人的种族天赋。
毕竟在矿洞里，他们很多时候不是用眼睛来确认彼此的身份，而是他们的鼻子。
这个天赋他们的宿敌鼠人其实也有，一只吸血鬼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分分钟就能闻出来。
不过——
这对罗炎来说却不是问题。
“这件事情交给我，我恰好精通魔药学。”看着一脸狐疑的奎汀，罗炎微笑着打包票说道。
他太擅长这个了！
尤其是调配遮掩亡灵气息的香水！
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发现，银松镇教堂里的神甫没有一个是活人，全都是魔王安插的亡灵……
离开指挥帐之后，罗炎跟着艾琳去了后者的营帐。
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直到站在了帐篷门口，艾琳憋了好久，才憋出来细若蚊蚋的一句。
“我……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罗炎愣了下，随即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失笑说道。
“当然……现在可以了。”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听话。
在他印象中，这位公主殿下明明是个挺有主见的人来着，倒是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真是不虚此行。
‘噫，魔王大人，没想到您——’
‘悠悠闭嘴。’
‘唔——’
刚刚从罗炎身上飘出的白雾，瞬间就像是胸口中了一箭，委屈巴巴地消失了……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奇怪，艾琳埋着头匆匆掀开了帐篷的布帘，噔噔噔地走了进去，动作僵硬地就像一台老旧的蒸汽机。
罗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特蕾莎，后者给了他一个“拜托了”的眼神，随后便像忠诚的石像鬼一样守在了帐篷外面。
那眼神似乎还有“我替你们把风”的意思，唯独没有躲一边去的自觉……
见这位骑士小姐在有意无意地装傻，罗炎放弃了无声的暗示，埋头跟着艾琳钻进了帐篷。
反正他也没打算干坏事儿。
营帐内的气氛很安静。
艾琳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驱散了营帐内的黑暗。
这里的陈设相当简朴，除了行军床和一张摆着地图的木桌外，便只有一具空荡荡的架子。
那里大概是用来挂铠甲和武器的。
艾琳将手伸向胸口，似乎打算将斗篷脱下挂上去，然而她的食指才刚刚解开第一颗纽扣就停住了。
沉默在帐篷内蔓延。
就在罗炎思索着要不要先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艾琳终于开口，率先打破了那令人心慌的寂静。
“对不起……”
罗炎不禁莞尔。
“突然道什么歉？”
艾琳回过头，小声说道。
“你是因为……没有收到我的回信才来的吧？”
罗炎愣了下，表情有些微妙。
然而艾琳却将这当成了默认，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和你说，但我发誓我并没有瞒着你的意思，我只是……”
“不想让我担心。”
艾琳轻轻点头，这次换成她用沉默回答了他询问的眼神。
罗炎没有在这个微妙的话题上继续，只是看着那双既坚强又有些躲闪的翠绿色眼眸。
“能让我看看吗？”
那表情似乎是在拒绝，她还需要一些准备。
不过罗炎并没有给她独自消化这份忐忑的机会。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不顾那躲闪之后又半推半就闭上的双眼，缓缓伸出手摘下了她的兜帽。
一头如月光般皎洁的银白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重新睁开的眸子里一片惨然，艾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一双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制止了。
“说实话，挺美的。”
“……你不用安慰我。”艾琳低着头，轻咬着嘴唇。
罗炎轻轻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从不说谎。”
这是实话。
虽然“白毛”这种设定对于坎贝尔人来说这种审美有些超前，但对于《天灾ol》的玩家们来说却刚刚好。
他也一样。
当然，莉莉丝教授另当别论。
“谢谢……”
看着突然又开始谢谢的艾琳，罗炎再次不禁莞尔。
“怎么又突然开始道谢了。”
躲闪着那如烙铁一般炙热的视线，艾琳红着脸，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因为……刚才的事情。谢谢你……替我解围。”
“我只是说了实话。”罗炎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我了解的艾琳·坎贝尔，不是那种会为了力量或者其他欲望，而将灵魂出卖给混沌的人。”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艾琳严防死守的内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可以告诉我吗？”罗炎认真地看着她，用关切的声音继续说道，“把你知道的那部分。”
艾琳深吸一口气，那双因迷茫而失焦的翠绿色眼眸，渐渐重新汇聚了坚毅和自信。
她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从罗兰达尔那诡异的琴音如何瓦解了联军的士气，到自己为庇护部下们的性命而不得不呼唤先祖之力，再到她鲁莽地冲入森林与罗兰达尔周旋，再到最后被无穷无尽的混沌异兽逼入绝境，以及在失去意识前心中最后的那个念头……
包括她用传颂之光召唤了“科林”，包括她莫名其妙醒来之后出现在了一座山洞里……
她毫无保留，将一切都告诉了她最信赖的科林先生，即便有些部分让她感到难以启齿。
譬如那个叫“罗炎”的男人。
罗炎安静地听着，全程没有插一句话。
即便在提到“罗炎”的时候，她的十句话里至少有八句在变着样描述一个无耻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