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第二战区前敌总指挥部。
作战室内,巨大的沙盘上,敌我双方的态势犬牙交错,红蓝双色的标记遍布于太行山脉的东麓,一场席卷整个华北的大战,其轮廓已然清晰可见。
平型关方向的蓝色箭头,在宋希濂出人意料的雷霆一击下,已经深楔入日军的防线,如同一颗拔不掉的钉子。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方立功手持一迭刚刚汇总的情报,快步走到沙盘前,他那张夙来沉稳的脸上,此刻也难掩激动之色:“云公,全盘皆活!”
“冈村宁次已经彻底被我们打乱了阵脚,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如何堵上平型关方向的缺口,以及防备我们从南口发起的总攻上。”
“虽然对于邯郸方向依旧有所警惕,但显然日军方面已经无法抽调了更多的部队。”
他指着情报说道:“七十一军的部队已经巩固了涞源、阜平的防线。
根据十八集团军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冈村宁次紧急抽调了两个独立守备大队驰援,试图稳住战线,但已是杯水车薪。
龙慕寒来电请示,是否要进一步扩大战果,向后方追击,”
楚云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沙盘,他手中的指挥棒并未在已经取得辉煌战果的平型关上过多停留,而是缓缓向南移动,最终落在了那条分割了冀南与豫北的黄色巨龙黄河之上。
“冈村宁次的眼界,还是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楚云飞的声音沉稳而自信,带着洞察全局的睿智:“他以为平型关和南口,就是我此战的全部。”
“他错了。他越是想堵住我们打开的缺口,就越会暴露出他真正的要害。”
“命令龙慕寒和范汉杰。”楚云飞迅速开口说道:“命令他们停止追击,立刻转入防御,构筑工事,巩固现有战果,以小规模的攻势持续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真正的杀招,不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方立功,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围棋之中,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冈村宁次拼命地守着他的‘角’和‘边’,却不知道,我真正的杀招,早已瞄准了他那看似广阔、实则空虚的‘草肚皮’。”
楚云飞的指挥棒,如同利剑一般,直指华北平原的核心,石家庄!
“河北主攻方案,现在,才真正进入图穷匕见的阶段!”
方立功心头剧震,他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着。
“命令!”楚云飞的指挥棒重重地点在了邯郸地区:“龚玉鑫的预备第十三师,不必再踟蹰不前,立刻向河北地区发起进攻,声势要大,动作要快!”
“同时,以华北战区联合指挥部的名义,通电第五战区汤恩伯副总司令!”
楚云飞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告诉他,冈村宁次主力已被我牢牢牵制,其南线防御空前虚弱。
北渡黄河,协同我预备第十三师,对邯郸周边地区的日军主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的千载难逢之机,就在眼前!
此战,若能合围全歼泽尻泰辅的旅团,重创日军二十师团乃至全歼,亦同样是他三十一集团军的不世之功。”
方立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也带着一丝担忧:“云公,您是想用邯郸,来钓冈村宁次最后一条大鱼?只是以汤恩伯的性格,一旦让他尝到甜头,恐怕会不顾协同,急功冒进,届时.”
“我就是要他冒进。”楚云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汤恩伯越是想抢功,攻势就越猛,给冈村宁次的压力就越大。
冈村宁次要保住平汉线这条大动脉,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调动他最后的战略预备队,第二十师团,回援邯郸。”
“而这条路,我们早已为他们选好了!”楚云飞的指挥棒,指了指石家庄的方向。
“钱伯均所部主力就在娘子关周边区域。我给他的命令,也不会是歼灭二十师团,而是从侧翼发起的强袭!”楚云飞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在第二十师团回援途中,在其建制最混乱、戒备最松懈之时,从其侧翼,给予其最致命的一击!
不必追求歼敌数量,摧毁其炮兵联队和后勤辎重!只要能够敲掉这支猛虎的爪牙,后续的战斗不过是时间而已。”
“一旦石家庄的战略屏障被我们撕开,便是十四集团军发起总攻之时!而龙慕寒的七十一军,以及范汉杰的二十七军,将是刺穿敌人心脏的最后一柄利剑!”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一个旨在颠覆整个华北战局的宏大计划,在楚云飞的口中,被清晰地描绘出来。
方立功听得心潮澎湃,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决战,即将在自己的见证下拉开序幕。
而不管日军方面如何选择。
这一仗他们终将取得胜利,毕竟楚云飞的手上还有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战略预备队没有动用。
傅宜生的第七集团军可是也有着两万五千余的作战兵力,且素养极高,在国军序列之中也是中上——
黄河北岸,第五战区第三十一集团军渡河点。
江面上,浮桥摇曳,舟船穿梭。
汤恩伯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塔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自己麾下数万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向北岸,心中充满了建功立业的万丈豪情。
“总司令,二战区方面刚刚传来通报,希望我部渡河后,能与龚玉鑫的预备第十三师稳步推进,相互策应,切勿孤军深入。”
一名参谋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稳步推进?相互策应?”汤恩伯放下望远镜,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那是庸将的打法!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等龚玉鑫那个预备第十三师慢吞吞拿下邯郸,黄菜都凉了!”
他转过身,对围绕在身边的将领们意气风发地说道:“弟兄们,楚云飞在北边把天捅了个窟窿,冈村宁次现在自顾不暇!
这是天赐于我的良机!他楚云飞想让我给他当配角,为他的嫡系抬轿子,我偏不!”
他眼中闪烁着对战功的极度渴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先光复河北全境,接受山城嘉奖的荣耀时刻。
“传我命令!”汤恩伯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地回荡在江风之中,“各部渡河后,不必等待!立刻全速向日军后方突击!
我不管什么协同,不管什么侧翼!
这份头功,必须是我汤恩伯的!是咱们三十一集团军的!”
“是!”
众将官轰然应诺,尽管部分人心中存有疑虑,但在汤恩伯强烈的意志下,大军如开闸的猛兽,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面,开始了急功近利的疯狂突进。
娘子关周边地区。
第六集团军的将士们,如同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幽灵,在预设的阵地中静静地潜伏着。
士兵们用泥土和草叶涂抹着脸庞和钢盔,冰冷的枪口用布条包裹,防止任何一丝反光。
空气中,只有风声和士兵们压抑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