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李乐知却亲眼见证了这位权倾一时的首辅,退回自家贪墨的二十四万亩田地。
这种歷史上的大佬,真的是难以评价。
厅中几人一边閒谈,一边说些朝中趣事,均是绝口不提退田之事。
一边聊著,话题便引到了那日朝堂之上,御史弹劾徐家的奏疏,徐阶淡淡的看了徐璠一眼,道:“你且退下,我与叔大有话要说。”
徐璠默默退下,徐阶又看了看李乐知,张居正自是知道徐阶要说什么,向徐阶说道:“老师,此子名李乐知,是我新收的学生,老师有话但说无妨。”
徐阶心中惊奇,却未表露,只是缓缓点头,“叔大,老夫有一事不解,想来那海瑞性情刚烈直率,怎会上疏说我徐府自愿退地?”
张居正微微一笑,道:“老师,依那海瑞的性子,对徐家这清田之事必是要纠缠到底,也不会用自愿退地此等无赖手段,此次他却是没有上疏到通政司。”
“哦?”徐阶眉头微皱,沉吟片刻,缓缓道:“莫非其中另有隱情?”
“確是如此,”张居正压低声音,续道:“当日那海瑞想要上疏之时,却被一人拦下,这人为海瑞代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高拱,一封给了学生。”
“竟有此事?”徐阶奇道:“这人是谁?海瑞还有幕宾?”
“老师且听我细细道来,”张居正轻嘆一声,“那日我收到海瑞的信,信中与我说了老师当前的困境,並剖析解决之道。
“末尾还说我的信与写给高肃卿的信中內容无二,只是在信末嘱我翌日朝会之时,高肃卿若是藉机对老师发难,要我务必缄口不言,自可保老师无忧。
“翌日朝会,高肃卿果然借御史发难,欲將老师置於死地,我依那信中所言,一直缄默不语,最后果然如那信中所说,圣上將御史弹劾留中,只是派了学生来此详查。”
“两封信.....”饶是徐阶见惯了风浪,此时亦是震惊不已,“两封信保了我徐家安寧?”
“岂止如此,”冯保淡淡道:“若是没有此人,那海笔架必然上疏圣上,圣上震怒,再有高肃卿在一旁敲边鼓,不只徐家有倾覆之危,事后高肃卿必拿海瑞开刀以泄徐阁老门生故旧的怒火......”
“此人不仅救我徐阶於水火,”徐阶沉吟道:“还间接帮了海瑞,並且叫我徐家甘愿的交出田地......”
张居正捋须笑道:“正是如此,且若是恩师家的田地顺利上缴,那江南官员士绅必望风而从......”
“惊天之策,一石数鸟啊......”徐阶感嘆道:“此人实是不凡,没想到海瑞那小小的应天府衙,竟有如此人物,老夫怎地没听说过?如此人物怎会默默无闻?”
被徐阶当面如此夸讚,饶是李乐知麵皮再厚,此时也有点脸红。
冯保坐在张居正对面,见李乐知被夸的面红耳赤,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徐阶说道:“一些小孩子的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不值得徐阁老如此夸讚。”
听冯保说是小孩子的伎俩,徐阶也未深思,对冯保严肃说道:“永亭此言差矣,这位老先生挽我徐家於將倾,对我徐家恩同再造,便是叫我当面称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冯保听徐阶如此说,心想也確是如此,只是对李乐知一笑,便不再多言。
张居正听徐阶如此说,心想老师你称呼为先生,我怎么称呼?辈分不乱了吗?
徐阶又问张居正,“叔大尚且没说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居正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乐知,还不快上前来见过太老师?”
在徐阶错愕的目光中,李乐知踱至厅中,缓缓拜倒,恭敬行礼,“门生小子李乐知,拜见太老师。”